他让司机靠边停了车,自己背着他那个外表平凡,内里值钱的双肩包走进店里。
店里暖烘烘的,还放着舒缓轻快的音乐,色调都是粉蓝浅紫的糖果色,让人仿佛进入了美好的梦境。
正是上班的点儿,还下着大雪,所以店里没有那么多客人。穿着可爱粉蓝色制服的店员迎上前来:“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涂山璟向她点点头,开口回道:“我想买个蛋糕。”
店员眨着大眼睛把他引到了柜台处:“先生想要买什么样子的?切块蛋糕还是生日蛋糕呢?生日蛋糕尺寸不一样,您是几个人吃呢?今天正好还有一些现货的。”
涂山璟低头看去,只见一片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各式各样的蛋糕,或可爱,或雅致,带着各种颜色和鲜花、水果、小配饰,摆满了三层的展示柜。
怪不得她喜欢,确实是好看,像她一样,甜甜的。
涂山璟看来看去,选了一个小一些的“葡葡桃桃白玉兰”的四寸蛋糕,太大了怕吃不了浪费掉——这也是她的教导。蛋糕里面的馅料有两层,新鲜葡萄碎和白桃果酱,表面铺满了纯白的动物奶油,做成了一圈盛开的白玉兰的造型,还佐以浅绿色的叶片,翻糖做的珍珠,很是漂亮。
店员给他包装的时候,他收到了庭萱的短信。她说她又要加班了。
心中涌起一阵冲动,他此时很想见她。见到她,告诉她自己大赚了一笔,而且按照这个速度,很快就可以买房,到时候再备些彩礼,他就可以上门提亲了。
她可以不用怕父母的催婚压力,他会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夫君。他们会有一个温馨的小家,她可以在里面任意添置她喜欢的家具,不会再有热得慢的老旧热水器让她洗了头发还要冻着等水烧开,也不会再有甩干时直走步的洗衣机让她冬天忍着刺骨的冷水手动拧干没法脱水的厚衣服。
她也不用怕睡不好,他会请最好的心理医生帮她疏导,给她买最舒适的床最好的按摩仪和最高级的助眠香薰。她也不用怕……不用怕绵延子嗣的问题,她还年轻,找最好的大夫吃最好的药,实在累了就把工作辞了在家休息,一定能调理好。就算调理不好,真的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反正自己不在意,也没有公公婆婆会嫌弃她。
想象着她惊喜的表情,和指日可待的美好生活,他嘴角翘起,谢过店员拎着蛋糕出门打了车,他直奔她的公司。
加班也要吃东西的,不然脑力跟不上,如果她加班时间不长,自己还能和她一起回去。他越盘算越开心,嘴角翘起来就放不下来了。
走到半路,遇上了晚高峰,大雪又铺了地面一层很滑,他那车就行得慢了。
不过他不急,他知道她风吹不着雪冻不到,在那办公楼里温暖地坐着。等他去,拎着她想要了很久的蛋糕去。
他很有耐心,几百年来无数次地以沉着冷静破解了好多次危机。
所以这次他也很有把握,三尺木聚于绳墨,耐心功织成锦罗,他和她的日子还没过够,他还想和她细水长流,慢慢地织出一匹华美的锦缎,轻轻地盖住他俩,圈出一方静谧的温暖空间,缱绻着浓情蜜意的岁月流年。
车子开到了庭萱公司的楼下,因为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一阵子,出入的人没那么多。
涂山璟给她发微信:【我来你公司了,下楼到喷水池这个门口取蛋糕吃吧。】
发送键还没按出去,他余光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身上背着的那个深蓝色通勤包里面装着他早上亲手放进去的便当盒,她的帽子也是他周末亲手洗好晾干收起来的。
他抬头望过去,看见庭萱背着包,身边跟着那个郭兆宇,正有说有笑地从办公楼里面走了出来。
心像新雪面被人一脚踩了上去,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他定定地看着那两个人,庭萱的表情很放松,是他苦求不到的笑容。
大如鹅毛的雪花掉落到他的眉毛上,很快被化成了水,顺着眼周流下来,像泪水一样。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感觉一颗心空空的,像是血液都流走了,又满满的,像是堵了很多话。
庭萱在和兆宇点头:“行,那待会儿去附近商场买一下得了——”
眼见着对方的目光突然看向旁边定住了,她下意识地也侧过头看了过去。
于是她看见了那个站在雪地里的人。
他好像要碎掉了。
他蹙着眉红着眼圈走过来,嘴唇颤动,最终问出一句:“你说的加班,是和他一起吗?”
庭萱知道他误会了,但是自己确实和他撒了谎。
她不想早早回去就给他发了信息说要加班,正好那之后公司发邮件通知了要组织的员工旅行的细节,兆宇来约她和彬彬去买些旅游时要用到的东西,她们便答应了。但是下班前突然下大雪了,彬彬住得远得倒一趟公交车,怕路面上雪大公车不好走再停运,就先回去了。
兆宇倒是没和她改口,他今天没开车,和她一样都是要坐地铁回去,下不下雪影响不大。他们商量着直接去附近商场吃个饭然后把彬彬那份也带着买一下。
然而不管谁先谁后,也不论结果如何,她对他撒了谎,这是事实。
想起自己穿过去那边的时候,他因为她骗过他而彻底失去信赖,凄楚又决绝地转身离开的表情,她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那是她长久的噩梦,想一想都要抖一抖的程度。
他似乎是特别在意别人说谎话。
然而这哆嗦看在涂山璟眼里,就像是谎言被拆穿后的心虚了。
他一下子觉得自己背上的双肩包无比沉重,重得要把他的肩膀勒出血痕来。手上也特别冷,刚才在风雪中拎着那块蛋糕还没觉得,现下突然涌起了一阵刺痛,感觉像要冻僵了。
兆宇看两人神情不对,走上前来问庭萱:“他找你有事啊?那我们改天再约?今天天气不好,要不你先回去?”
涂山璟点点头,沉声道:“跟我回去。”
兆宇一看他一点都不客气,自己之前那假客气像是要把她拱手送出去似的,忙加了一句:“要不一起吃个饭再回去?半路上你还得坐一阵子地铁,怪冷怪饿的。”
他这话说的,颇有一些在点对方没考虑庭萱的温饱问题的意思。
于是涂山璟看向了他,冷冷地回道:“不必一起了。”
庭萱见涂山璟是个暗暗发怒的模样,怕他俩再打起来,忙走到他俩中间,面对涂山璟摆摆手:“行,我跟你回去。”
涂山璟二话不说,抓着她的手腕就走。
庭萱感觉手腕被他握得很紧,有点痛,但是她没吭声,毕竟是自己说谎在先。
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一个戴着表的腕子闪过,兆宇扯住涂山璟的胳膊,他的声音响了起来:“哥们儿,有话好说,别动手,你捏痛她了。”
涂山璟愤而转身,先是看到了兆宇的眼镜反射的光,他觉得很刺眼,白茫茫的雪地也很刺眼。
他一松手,庭萱就转身挡了兆宇一下,对兆宇摇摇头:“没事儿,你先回去吧,我和他说开就好了,没事的。”
她这边心里焦急,动作也快,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就差点要摔倒。
涂山璟和兆宇同时去扶她,一个拉了左胳膊,一个扶住右肩膀。
涂山璟手里拎的蛋糕盒便在匆忙之间掉到了地上。
兆宇眉头皱着看着涂山璟开口道:“公司门口,能不能别闹?”
涂山璟一惊,见附近虽然没有多少人,但是都躲躲闪闪地看着这边的热闹。
他像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浇灭了他涌上头顶的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