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叶恒宁从未亲眼见过叶雪,但在原主人的记忆中,这个姐姐的形象却无比鲜明清晰……
自打张翠花诞下闺女那一刻起,她在村里的地位便擦肩而过了叶家婆媳的位置,于是乎,翠花看这个丫头片子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叶雪这娃儿便是在爷爷奶奶的漠视下,伴着倔强性格,在乡间野径里慢慢长大。
这叶雪独立、自主,打小就主意多得很。当年,杨桂花生下叶家独苗叶志明之后,在坐月子的时候,用一封圣约翰大学的通知书使得翠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杭州老家,挤上了通往上海的绿皮火车。
然而,待翠花到达上海,才知叶家每月供给的生活费仅四十块大洋,寻常学堂或许勉强够用,可圣约翰却是沪上知名的贵族学府,光是一年学费、杂费加上生活费就得将近七百大洋。即使一家不吃不喝,倾囊而出供叶志明读书也远远不够。
翠花顿时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一手握着手绢,痛斥杨桂花太没脸没皮。然而咒骂并不能解决问题,回到老家意味着面对全村人的耻笑——此前,老太太平添喜气,因为大孙子得了圣约翰的入学通知,又是设宴又是开祠堂祭祖,如今灰溜溜回去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叶志明自出生起就处境微妙,这一变故更让他在家中倍感孤立无援,恐怕就连唯一能给他们遮风挡雨的老太太也会对他们心生嫌隙。
正当翠花愁肠百结,拿不定主意时,叶雪挺身而出,平日对弟弟叶志明不冷不热的大姐决定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
而叶志明,却再也没有机会向这个默默付出的姐姐道一声谢。
“快帮把手!”叶志明奔向前方,不忘扯上裴正文一同前往,毕竟他这文弱书生,对付那群混混可力不从心。
裴正文刚端起满满一杯酒准备饮下,却被叶志明一把拽得酒水洒满了衣领。
裴正文望着他,不禁摇头苦笑,跟着这人总是没好事发生,只好无奈地随他一起快步走去。
“哎哟喂,你们俩还没给钱呢!”小贩瞧见二人夺路而去,操起切菜刀便追了出去,雄浑的嗓音在乡村的夜晚久久回荡。
“你刚才还说人家吃了霸王餐,现在倒好,你自己跑了单!”裴正文边跑边抱怨道。
叶志明拽着裴正文躲过一辆疾驰的独轮车,反驳道:“不是你说请大恩人吃饭,晚上陪我一起的吗?就算逃跑也是你逃。”
“我请你?凭啥是我请啊?”
“你不是说不能让救了我的大恩人饿肚子,还让我陪你吃顿晚饭吗?”
裴正文冷笑一声,“行吧,本打算吃完饭不给钱,让你付账,当做黄浦江边的事一笔勾销。现在看来这笔账还得继续挂着。”
叶志明拽着裴正文跑到马路中央,此时一辆铛铛车正从远处驶来,叶志明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此时,一小撮混混已紧紧揪住叶雪的包袱,拉扯之间,一辆人力车停在了叶雪面前,车夫正在竭力劝说混混们离去,可混混们毫不买账,愈发嚣张跋扈起来。
裴正文疑惑地瞥了一眼面如土色的叶志明,此刻反倒主动抓住叶志明的手腕。叶志明西装袖口略短,露出一截手腕,肌肤白皙且微凉,比精钢稍细些却又柔软得多,像根牵动人心弦的琴弦。
等叶志明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过了铛铛车,距离叶雪不远了。
“多谢。”他低声对裴正文致谢,也许正是那次货车阴影的影响,每当马路上出现大车经过时,他都会神经紧张得冒冷汗。
不远处的人群中,黄包车师傅满脸汗水地大声呼喊:“你们还不让开,叶小姐可是西华饭店的人,惹恼了赵三爷,有你们好看的!”
“赵三爷,我们好怕怕哦,不过是位卖唱的,摆什么架子啊?我就偏要看看赵三爷是不是真会为了一个卖唱的来找我们钱哥的麻烦。”话音未落,领头的小混混向两边小弟使了个眼色。
两位小弟迅速捉住车夫的双手,硬生生拖拽着他离开。
车夫被拉开,叶雪瘦弱的身影暴露在众人眼前。那个被混混们唤作钱哥的人物看到叶雪面前再无人阻拦,不由得嘲讽地笑了:“不愿意给我面子也就罢了,想请姑娘喝一杯酒都不肯,今儿个我非让你喝个痛快不可!”说罢,便伸出手想要拽住叶雪的臂膀。
叶雪冷冷地盯着钱哥的动作,纹丝不动,毫无躲闪之意,直到钱哥的手即将碰触到她的刹那,叶雪右手上的剪刀如同闪电般刺入了钱哥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