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厨惋惜地看着理查衣襟上星星点点的血渍，微笑应道：“洗洗就能干净了。”
    叶恒宁温和地笑了笑，的确是个温暖人心的好医生。
    突然，一声痛叫刺破宁静。
    紧接着，一声金属与石板相撞的清脆声响传来。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帮厨正痛苦地捂着手，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点滴洒落地上。
    “哎呀妈呀，大宝，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哪！老刘，快去拿药箱！”
    大厨赶紧放下手中蒸笼，大跨步朝受伤的帮厨奔去。然而，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一阵腥风拂过，理查已飞速蹲在了受伤帮厨面前。
    “让我瞧瞧。手背上的皮肤薄得很，就像鱼皮一样呢。”
    理查的眼中闪烁着专注的光芒。
    “先用纱布按住伤口，等等我，我这就帮你处理。”
    说着，他立刻起身冲向水池边，开始仔细洗手。
    无奈厨房内并无消毒液和无菌手套，理查只得在大厨担忧的目光中，一口气用掉半瓶碘酒洗手，接着又用剩下的半瓶为医疗器械和帮厨的伤口消毒。
    “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一下下就好。”
    理查用带着几分怪异腔调的中文柔声安抚着伤者。
    尽管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努力压抑着怪异的表情，搭配着西方人的苍白肤色、湿润的头发以及染着鱼血的白色大褂，活脱脱一副上世纪九十年代恐怖电影中走出来的变性医生形象。
    然而，或许是理查那身白大褂太过具有说服力，帮厨想都没想便把手递了出去，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大宝，你今儿个真是好运啊，能让济和大夫亲自为你医治。要是上大医院去，这么个小伤，恐怕得好几个月的工钱呢。”
    大厨满脸赞叹与羡慕。
    “没错，真是傻人有傻福。”
    “这一针不得花好多银元哪，听说都是按美金算的，比咱们的银元还要贵呢。”
    “估计得值好几块银元呢。”
    面对身后厨工们充满信任的目光，叶大夫默默摩挲着嘴角，终究没把那些关于忘记打麻药的话说出来。这不过是区区一个小伤口，顶多也就两三针的事，咬咬牙就过去了。
    理查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回忆着刚才处理鱼皮的感觉，果断地下针！
    厨房里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哼，帮厨大宝的额头上瞬间渗出汗珠。“哎哟妈呀，怎么比割一刀还疼呢？”
    随后，他清楚地听见针在自己的皮肉间穿梭的声音。大宝的眼神变得模糊起来，目光游移中看到同事们和大厨投来的羡慕目光，听着他们谈论一针多少钱，大宝觉得自己忍受的痛楚似乎又减轻了许多——他赚了几十美金了呢。
    前后针脚间距一致，堪称完美。当理查缝至伤口另一端时，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缝合技艺，并出于精益求精的要求，又往回缝了几针，这样一来就可以免去打结的步骤，使伤口愈合后更为美观。
    他对齐伤口两边，剪去线头，再次检查一遍后，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帮厨的手，“叶大夫，您来看一看！”
    叶大夫的目光掠过因疼痛而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的年轻帮厨，轻轻叹了口气：“做得不错，只是下次别忘了给人家上麻醉。”
    理查一愣，旋即赶忙去看病人的脸色。
    此刻，帮厨大宝的脸色苍白如纸，满脸冷汗淋漓，他看向理查，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声音虚弱地道谢：“谢谢大夫。”
    理查心头一暖，愧疚与感动交织在一起，那一刻，他仿佛爱上了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们。
    “对不起，很抱歉，我忘记了使用麻醉……”理查不好意思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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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乡间的济合诊所里，人们常戏称叶大夫是个胆小如鸡的家伙，善于避开棘手的事情，能拖延一时便是一时。然而，一旦事情真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他会毫不犹豫地备齐医药箱，以防张大娘一口气喘不上来而昏厥过去。
    再说济合诊所的宿舍条件可是乡下少有的舒适，不同于后世那些大医院与高校联手培养实习医生的做法，济合诊所的医生稀缺，通常不接纳实习生。理查这般人物，在取得医学学位后才与诊所签订了正式的工作合同。
    医生稀少，床位有限，坚决不增设一张，更别提设急诊科了。因此，这里的医生们享有优厚的待遇和较少的夜班，多数人都愿意回家住。五楼二十多间宿舍空置的不少，除去几个作为医生午休房外，其余的叶大夫随便挑选，而且全都是单人间。
    望着明亮整洁的宿舍，叶大夫不禁感慨万分，上一世熬到专科医师才有这样的待遇，这一世换个专业竟轻易就得到了。
    “叶大夫，收拾完了吗？一起去食堂用餐吧。”换上白大褂的理查精神抖擞地敲响了叶恒宁的房门。
    “马上就好。”叶恒宁取出保温壶，抓了几片麦冬和黄芪放入其中，注入热水泡开，然后盖上盖子，捧着保温壶向门口走去。
    理查瞧着叶恒宁手中的保温杯，满脸好奇。
    “你放的是什么？茶叶吗？闻起来气味有点奇特，不像我之前闻过的。”
    叶恒宁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杯子，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中草药味扑面而来，令理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古怪的味道啊。”
    “这是黄芪和麦冬，咱们华夏的传统中药，有清热降火的功效，早晚你会喜欢上的。”这是叶恒宁上一世担任实习导师时养成的习惯，喝口清热茶，人就容易平心静气，不易焦躁。
    理查浓眉紧锁，发誓这辈子绝不可能爱上这种味道。
    说话间，对面两间宿舍也走出来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大夫，他们笑着与理查打招呼，但眼神却透过理查直盯着叶恒宁。
    这两位医生年纪略大于理查，看上去约摸三十岁上下。一位体态微胖，面带微笑，头顶虽有些稀疏，但还不至于秃顶；另一位身材魁梧，叶恒宁自认自己的身高已算标准，但这大夫高出他整整一个头，恐怕足有一米九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