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触碰到的脉搏稳健有力,接着他又取出听诊器,心跳声也是稳定的节奏。再探查呼吸……
叶恒宁的眼角微微眯起,悄然地拂过院领导的腋下。
院领导的呼吸瞬间急促了一下,尽管很快恢复平静,但这点微妙的变化如何能逃过叶大夫锐利的眼神。
他直起身来,郑重其事地道:“疑似脑出血引发的昏迷,状况非常危险,你们赶快找个担架过来。”
“脑……脑出血?还危机重重?他脑壳明明好好的,哪来的出血啊?”小张惊恐万分,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叶恒宁未答话,反而用法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果不其然,洋巡捕的脸色骤变,赶忙凑上前去查看院领导头部是否有出血迹象。
“准是被你们气出来的,这位先生平素就有高血压,今日这阵势一闹腾,血压飙升导致脑出血或脑梗塞,要是延误救治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叶恒宁话音刚落,黑衣巡警与黄衣巡捕齐刷刷地跳了起来。
“叶大夫,您一定要救救他啊,拜托您了,不然我得去跳黄浦江了。”小张吓得快要哭出来,巡捕队长王一也一脸颓丧,不再捂着耳朵,表情像是天崩地裂一般。
此时,洋巡捕一边焦急地用法语对叶恒宁诉说着,请求他施以援手,一边痛斥那个引发事端的华人巡捕。
叶恒宁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口中吐出的每个字眼都加重了紧张气氛,不仅让巡警巡捕两边的人越发不安,甚至连倒在地上的那位院领导似乎也为之一震。
“现在知道着急了吧?一个要去跳黄浦江,一个想找姐姐说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刚才一个个手握猎枪顶着人脸,还算维持秩序吗?真正破坏秩序的就是你们这些人。”
叶大夫心中暗自感叹,自己怎这般倒霉,走到哪儿都能遇见这些顽劣之徒。
“你说你,爱护国人,这是对的,可爱护的同时能不能别像痞子那样行事啊?好好讲话难道做不到吗?还有就是,平日里也别只在对外的时候表现出同胞之爱,别对自己人恶语相向,跟他们有什么区别吗?”
“再说你。”叶恒宁扭头看向洋巡捕,“你说你能听懂中文却不会讲,是不是挺好玩的?给别人当下手觉得很有意思是不是?对于一个连本国人都敢欺凌背叛的人,你还袒护个什么呢?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懂不懂这个道理?”
叶大医生的话语中夹杂着中文、法文以及零星的英文单词,本以为洋巡捕听不懂,没想到他竟然一一领会其中之意……
太阳炙烤着田野,乡间的小路上扬起一阵尘土。此时,推床吱呀吱呀地来到了村口,萨克瞧见,正欲上前搭把手,却被叶大夫一个犀利的眼神制止了。叶大夫望着四周还愣在一旁的村民,脸色严肃地道:“难不成还想让我这瘦胳膊细腿的帮你们扛人上床?”
村里的小张和西捕听到此话立刻醒悟过来,俩人左右开弓,一人抬左臂,一人抬右臂,跌跌撞撞地将昏迷之人放上了推床。瞧着他们吃力的样子,叶大夫不禁摇头叹息,心想若真是病情严重,这么胡乱一抬,怕是要惹出更大的麻烦。
他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说:“瞧瞧,众人一条心,合作无间,这样多好。咱们吃同一锅饭,干同一份活,何必像冤家对头似的。”
见到低头默不作声的两拨人,叶大夫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自己教化人的本事果然依旧犀利。
“手术室闲人免入,你们在外面候着就好。”叶大夫吩咐道。
“还要做手术哪……”小张和西捕的脸愈发苍白。
叶大夫瞥了二人一眼,语重心长地说:“往后出手之前,可得先把脑筋动起来,脑袋顶上长的那个可不是用来好看的。”
说着,他朝捂着耳朵的王一点了点头,“小王,你进来吧。”
躲在小张身后的王一满脸惊讶,指着自己确认道:“叫我?”
“你耳朵一直在流血,不去处理一下?”叶大夫提醒道。
王一脸露尴尬之色,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您先给那位老大爷看看,他没事我便没事。要是他……”王一顿了顿,沮丧地接着说:“那我的问题就不只是耳朵那么简单了。”
叶大夫听罢,并未理睬王一的推辞,唤来了理查,用生硬的汉语说:“给他包扎一下伤口,缝几针,麻药少打些,让他长长记性。”
理查听罢看向王一,心中暗想:又是耳朵,看来今天又有新挑战了。
“交给我吧,叶。”他向叶大夫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准备去取缝合工具。
一旁的白兰德见状,忍不住插话说:“哎,这耳朵的伤,不如让我来吧。论皮肤缝合,十个理查也赶不上我。”
年轻的警察王一耳朵受伤,而且位置特殊,白兰德医生不由得起了怜悯之心。
白兰德本以为自己提出接手,理查定会乐意让贤,毕竟作为一名医生,理查总会优先考虑患者的利益,毕竟他的缝合技术比起白兰德来说,差距甚远。
然而这次,理查仅抬了抬下巴,冷冷瞥了白兰德一眼,随后悠哉地走开了。
走了?
白兰德满脸问号,不甘心地追了上去:“真的不用我来做?你手艺缝人家耳朵,说实在的,不太厚道吧。”
理查淡然回应:“华夏有句古话,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你不明白。”
理查操着并不熟练的普通话说完,径直走向王一。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巡警队长王一会享受到如此“高级”的待遇——两大医院的洋医生站在他面前争论,“你是选我还是选他?”
叶大夫微微一笑,与萨克一道,推着推床进入了简陋的诊疗帐篷。
此刻,帐篷内除了屏风后躺着的杨大志和李延,只剩下叶大夫和萨克两人。
叶大夫轻敲推床边的铁栏杆,对着床上假装熟睡的人说:“现在没外人了,你可以起来了,我也累了,推床这活儿可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