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罗二狗回答得格外痛快：“成，不过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并无他意，只是好奇。”
    沈大夫瞥了叶恒宁一眼，见对方并未反对，便开口道：“叶大夫为我一位老友的病情提出了全新的手术方案，我想让他去见见我的这位老友。”
    “全新的手术方案？”罗二狗惊讶道，“不知能否请教具体是何方案？”
    沈大夫又看向叶恒宁，后者微微一笑，抬眼看了一下罗二狗办公室北墙上的黑板，随即走过去拿起粉笔。
    “沈大夫的老友患的是下肢动脉硬化性闭塞症，闭塞病变长度超过十公分。由于病变部位较长，仅采用动脉内膜剥除术可能难以达到预期疗效，并且手术风险较高。”
    叶恒宁边说着，边在黑板上画下一个仰卧并抬起右腿的人体图像。
    “首先需根据病变部位确定切口。”
    他说着，接着画出了腘动脉切口、切除大隐静脉切口、股动脉吻合切口、腰交感神经节切除术切口等。
    “剥离腘动脉、游离胫后动脉以检查动脉闭塞下端，游离股动脉及其分支，并用乳胶片提拉，随后从这个切口进入，将大隐静脉靠近一端削成斜面……”
    自打领着一批批年轻的村医见过世面之后，叶恒宁便习惯性地将手术案例详尽细致地讲述清楚，还一手练就了令人称奇的好字儿和绘图技巧。
    沈大力和罗二牛瞧着叶恒宁站在黑板前，一面解说一面挥毫泼墨，不禁眼中闪烁着惊奇的光芒。这图解之精准，恐怕能直接被当作教科书上的范例呢！
    “乔妹子，乔妹子。”罗二牛轻轻地唤着乔安娜。
    乔安娜也被叶恒宁的板书技艺震撼住了，身为一名护士，虽然对外科手术的理解不及沈大力和罗二牛两位大夫深入，但对人体构造却熟稔于心。此刻的她不禁暗自思量，如今这些实习大夫竟这般厉害，这人体结构图绘制得就如同印出来的般准确！
    “哎，主任。”乔安娜回过神来应答。
    “你去后勤那儿借个相机，就说我要用。”罗二牛生怕打扰到叶恒宁，压低嗓音说道。
    乔安娜连声称是，小心翼翼地离去，还特意轻轻地带上了门。
    “还有多余的纸笔吗？我也想抄一份。”看到罗二牛悄无声息地掏出纸笔记录，沈大力也按捺不住问道。
    在这个时代，乡村的临床外科尚处于探索初期，每位外科医生都在这个全新的领域中不懈求索，毫无争夺之心，也不讲究资历辈分，只有思想与技术的火花在此碰撞交融。
    对于那些仍在摸索切除与缝合方法的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外科医生而言，旁路移植这项看似简单的手术无疑为他们开启了一扇全新的门户。
    原来，除了切除病变与缝合伤口，外科手术竟然还能做得更多！
    沈大力满腔热血，按照叶恒宁的思路重新描绘了一遍手术步骤，果然是可行的！真的完全可行！这无疑是一个极具实践价值的方案！
    “这手术最大的难题还是在于影像设备的问题，现有的x光片拍出来的图像无法直接作为手术定位的依据，这样一来难免会导致切口过大或不必要的切口出现，甚至可能遗漏病变部位。”叶恒宁沉思片刻后说道。
    “叶大夫，没问题，我明天下午一定准时来接您，不见不散！”沈大力立刻点头如捣蒜地回应。
    ——第四周 星期四 晴天
    春风拂过村庄的垂柳，池塘边的蛙鸣清亮响彻，一个悠扬的“呱”声划破清晨宁静。
    理发匠一边匆匆穿上白大褂，一边奔向楼下：“叶兄弟，你一会儿还有手术呢，吃早饭都快要来不及啦！”
    叶恒宁则是一边走一边仔细系紧白大褂最上方的一颗纽扣，心中思索着即将面临的产科手术……这位年轻的大夫平生头一次对参与手术之事产生了微妙的情感波动。
    “叶。”
    “叶大夫！”
    “叶，你好啊，听说你今天有两台手术，加油干啊！”
    来到食堂，不少同事纷纷向叶恒宁打招呼，既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身影。多亏了那两位怀着身孕还需转院的产妇，现如今从院长到清洁阿姨，全院上下的人都知道了外科有一个名叫叶恒宁的实习大夫，擅长剖腹产缝合手术。
    “叶，听说今天连圣玛丽医院的医生都来找我打探你的消息，据说他们产科主任为此都要急疯了。”白大娘与萨大叔吃完早饭，也端着碗坐在了叶恒宁身边。
    理发匠咬了一口食堂刚出炉的创新菜品——清蒸榴莲披萨，神秘兮兮地透露道：“我听产科的凯瑟琳讲，这两个孕妇可都不是一般人，一位是汇宁银行董事家的妹妹，另一位则是工部局某位领导的妻子，俩人进了医院，愣是让原本已分娩完该出院的病人给提前腾地方了。”
    理发匠说完，不由得叹了口气：“将来要是我有这样的排场，缝缝鱼皮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鱼皮？”白大娘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理发匠：“……”
    “哦，你误会了。”理发匠低下头继续啃披萨，关于偷偷跑去厨房杀鱼缝合的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白大娘瞥了低头不语的理发匠一眼，又看向一脸漠然的叶恒宁，心里笃定这俩家伙八成藏着什么秘密。
    用罢早餐，距离手术开始还有半小时，叶恒宁在理发匠的带领下朝产科走去。
    产科位于医院大楼二楼最东侧，与其他科室由一道独立的门相隔，门口还设有一个小小的护士站。当叶恒宁和理发匠走近护士站时，一位戴着眼镜的小护士赶紧捅了捅身边的同伴。
    “是他呀？”
    “没错，咱们医院就只有一个华人大夫。”
    “他看上去好年轻啊，还没我弟弟大呢，他真的已经二十岁了吗？”
    “华国人都长得比较显小吧，看起来就像是个初中生。”
    叶恒宁心想：我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