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在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手术没什么危险，还叫我放宽心，怎么一进了这诊所，你就变卦了呢？我是你张大伯哎！”张大爷声泪俱下，瞪着叶恒宁的眼神充满了失望与责备。
    叶大夫默默地承受着这份悲痛的目光，手中的穿刺针似乎也变得格外沉甸甸的。他知道，这所谓的亲戚关系只会拖慢他的动作速度。
    “我是跟您开个玩笑呢。”叶恒宁说着，一边按了按张大爷两根骨头之间的空隙，在老人脸上那份悲痛稍纵即逝的瞬间，找准机会，果断扎了下去。
    由于硬膜外麻醉生效慢，并且是盲探操作，存在一定不确定性。因此，在诊室内，叶大夫每隔十分钟都要询问张大爷的感受。
    “还有感觉吗？”他问道。
    “有，有，可别在这儿碰，怪尴尬的。”张大爷红着脸回答。
    “现在呢？”
    “好像有点儿发木了。”
    大约半小时过后，当张大爷满面愁容地问他为什么下半身完全没了知觉时，叶大夫才终于舒了一口气，站起来说：“可以进手术室了。”
    麻醉师推着简易手术床的后半部，心中满是震撼。刚刚叶大夫的操作手法仿佛代表着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竟然能在不影响病人神志清醒的情况下完成如此针对性的麻醉。
    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麻醉师，他深知这种精准麻醉的最大好处便是能最大程度减轻对人体的损害。他扳着手指数数，自己毕业至今也有将近二十年了，是不是真的该考虑脱产进修一下，否则怕是要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一旁默默充当旁观者的沈来，看着自己草稿纸上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标记，不禁懊悔不已。早知道就把家里的摄像机带来，不过没关系，叶恒宁就在这个小小的济合诊所，总归逃不掉的……
    沈来想起济合诊所里大多数都是外籍医生，他们的日常生活与工作想必并不会那么便利吧。想到这儿，他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他悄悄把手伸向好友老张腰部的一个部位，轻轻按了一下。
    张大爷的身体猛地一颤，转头疑惑地看着沈来：“老沈，你这是干啥呢！”
    沈来忙陪笑道：“对不起啊老叶，不小心碰到的。”心里却暗自思量，这麻醉技术果真是精准得惊人，腰部以下完全失去知觉，而上方一点却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刚才他的手指虽然轻轻触碰，对方却依然能够感知到。
    手术室内，许主任和唐传芳等人早就等候多时，见手术床被推进来，连忙上前帮忙转移张大爷。
    然后，他们都对上了张大爷那双瞪大的眼睛。
    “没……没麻醉吗？”许主任惊讶地望向叶恒宁，如今在手术室里说话最有权威的人无疑是叶大夫。
    “麻了，只是没全麻。如果手术中有任何异常反应，王大夫会让您好好休息一会儿。”叶恒宁解释道。
    麻醉科的王大夫听到这话，立即像是宣誓般举起手中已注入麻醉药物的注射器。
    张老将军：……真憋屈！
    “动脉手术，不应该全麻吗？”张慧琴的丈夫，记不清到底是三助还是四助的外科医生，自然而然地提出了疑问。
    然而手术室内没有人搭理他。叶恒宁、沈来等人戴上新的一副无菌手套后，示意护士小赵启动无影灯。
    叶恒宁走到张大爷右侧下方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右腿，使其呈弯曲状态。其余的医生们也都各自到位，唐传芳在确保张大爷安稳躺好之后，还专门调整了一下手术灯的角度。
    “等……等等！”
    “那玩意儿是什么啊？看起来怎么像摄影机似的？”
    “是不是摄影机啊？你们不会是打算把老子这副模样拍下来吧？”
    唐传芳迅速拿起一块无菌布，将张老将军的身体遮了个严实，除了右腿之外，连他的头部也被包裹得密不透风。
    接着，护士贴心地在张大爷面部无菌布上割出了两个仅容鼻孔透气的小洞。
    “放心，我们只拍您的腿，别的地方都给您挡住了。”唐院长的声音温和地在张老将军耳边响起。
    您把我整张脸都遮住了，留我半麻有个屁用！
    我倒不如直接全麻算了！
    在那乡间卫生院的简易手术室内外，人们的言行举止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提起那个叶娃子不说，单说这位老唐大夫，原本对待老张将军虽不至于毕恭毕敬，但也总归是礼数周全呐。
    “大夫，能劳烦您把俺脑袋上的这块布挪开吗？总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