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西湖醋鱼来了。”
叶大夫满怀期待地看着盆中的鱼,鱼皮肉完好无损,红色的酱汁如同碘伏般浓厚。
苏秀芬早就把饭菜打包带回了医院,一共装了八盒——和梁聪一起被拐走的孩子一共有八个,她自然不能如梁聪所说,只为妞妞单独打包一份。
“各位,小儿之事,全赖各位竭力相助,我梁明康在此深表感谢!”梁家老板说完,一饮而尽杯中的酒水,以示诚挚。
一众医生们深感“感动”,均以白开水作为回礼。
一顿晚餐过后,宾主尽欢。唯一略感失落的恐怕要数叶大夫了,唉,这西湖醋鱼啊,醋是真不少……
此时,在另一边辛苦了一整天的乡村医生们填饱了肚子,而新城日报社的记者们也回到了报社。
“于老师,咱们明天报纸的标题是不是得改一改?”一位小记者放下了手中的相机,提出了疑问。
这位于老师就是在医院门口向唐传芳提问的那个记者,一路上他的心情犹如翻江倒海,回到报社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思考良久,然后忽然站起身来。
“照发,但不要带有任何主观色彩,实事求是地报道梁家小公子被人贩子砍断手指的事。”说着,他朝主编办公室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他又回头问道:“谁拍到了梁小公子术后手部清晰的照片,赶紧冲洗出来!”
“好的!”
“好的!”两位小记者立刻响应。
于咏年加快步伐,走进了旁边的房间,敲了敲门。
“请进。”屋内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于咏年推门进去,只见屋里坐着一个身穿长袍、年龄约摸三十出头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
“咏年,你们不是去医院采访了吗?情况怎么样?”褚贺亭看着他问道。
于咏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贺亭,你还记得当初创办新城报时我们的目标吗?”
他这么一提,褚贺亭不由得顿了一下,“怎么又说到这上面来了,这些年下来还没摔疼吗?办报纸,开启民智,让新城报成为我国最具影响力的报纸,这话现在我都不好意思听了。”
在偏远的乡间,褚庆亭摇摇头,他们这些昔日的愣头青,初入这办报一行,才知其中艰辛重重。无奈之下,一步步退却,如今为了生存,只得剑走偏锋,报道的内容愈发迎合乡亲们的喜好,连标题都取的越发吸引眼球。
有时,在寂静的深夜,褚庆亭回味起当年几个人意气风发的誓言,只觉得宛如大梦一场,让人感慨万分。
此时,于永年迈开大步,走近褚庆亭那堆满稻草纸张的木桌前,两手撑在粗糙的桌面上,身体略微向前倾:“庆亭,你听说过手指断了还能重新接上去的事情吗?”
“嗯?”褚庆亭对于永年突然转换的话题感到意外,微微一愣。
“我可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一路上我都在琢磨,我肯定从没听说过。万一这真是全球首例呢?就算不是全球第一,哪怕是在亚洲领先,哪怕只是排到第二第三,这对于提振咱同胞们的士气也是大有裨益的。”
“咱们中国人并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没错,我们曾经落后了,因为我们自负、封闭,但我们已经落后了,不过只要我们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奋发图强,不断学习,我们就一定能迎头赶上!这就是我们坚信的,也是我们要让全国的乡亲们都相信的!”于永年一口气说了许多,语气急促,前后话似乎有些接不上。
褚庆亭虽然听不明白于永年在说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好友心中的激昂情绪。
“永年,你别激动,慢慢说。”褚庆亭拿起脚边的陶罐热水壶,给于永年倒了一杯热茶。
于永年想都没想,一把接过茶杯,咕咚咕咚地大口喝水,褚庆亭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下半杯滚烫的茶水。
“你……不烫嘴吗?”褚庆亭问。
于永年并未回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下去:“刚才我们在华宁村卫生站收到一个消息,梁家的小公子的手确实断了,不过有个中医大夫给他做了手术,把手指给接上了。”
“唐大夫告诉我这叫‘断指再生术’,如果过了七天,那两根手指能够存活,哪怕只有一根手指成活,也能在国际医学界引起轰动!”
“全球首例‘断指再生术’!这样的标题,足以让咱们的新农村报名扬四海,乃至整个中国乃至全世界都会知晓。”
听到这里,褚庆亭握着热水壶的手一颤,壶滑落地面,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
那个竹编的热水壶壳虽坚硬,内胆却摔了出来,开水洒了一地。
“你确定这是首例吗?”褚庆亭嗓音沙哑地问。
“目前还不能确定……”
“那你就赶紧去确认啊!”褚庆亭提高了音量,“哪怕不是首例,只要这项技术确属罕见,我们就应该抓住它。”
此刻,褚庆亭终于明白了于永年的激动之情,他凝视着好友,坚定地说:“华宁村卫生站那里你亲自盯着,如果手指真的活了过来,咱们新农村报必须拿到第一手资料!”
“保证完成任务!”于永年朗声道。
热水洒湿了两人的布鞋,但他们仿佛沉浸在这重大的新闻之中,浑然不觉。作为一个新闻人,那种特有的新闻敏感性让他们意识到,这次他们可能真的捕捉到了一条足以改变新农村报命运的大新闻。
与此同时,在小文巷归来的叶广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小文巷里遇到的那个男子究竟是不是叶一柏?如果是的话,他又为何成了医生?如果不是,世上真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不行,他得去弄清楚,于是刚刚迈进家门的叶广言又转身朝华宁村卫生站走去。
“先生,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