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柏再次认真地加固第二层的土石,“水源处的渠壁很脆弱,而这一层离水源很近,所以我们必须格外小心,以免损伤渠壁。”
不理会这两个拌嘴的人,张大夫继续专注地讲解。
负责骨头活儿的白胜用力点了点头:“的确是很脆弱!”
待第二层加固完毕,张一柏又对渗漏口做了细致处理,“留下能让一根小手指穿过的缝隙,不能封得太严实。要是封得太紧,会导致水流不畅。”
“排水沟。”张一柏吩咐道。
乔娜立刻取来了竹筒制作的简易排水管。
安置好闭式排水管之后,张一柏挥挥手上的铁锹,“柱子,接下来的渠壁修补,你想不想试一试?”
李成本已歇得差不多了,一听能亲手参与,立马蹦跶起来,还不忘朝艾伦投去一脸鄙视的眼神,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张一柏。
然而,当他走到半路的时候,脚步却忽然一顿。
“那小子不成气候,还是我来吧。”一道威严的声音自手术室外传来,大家循声望去,只见村里农田修复的老大波恩、资深水利专家罗伯特以及年轻的农田建设能手安东尼,三人都身穿劳动服,出现在了手术室门口。
大外科的领军人物波恩,以及消化内科的一把手,竟全都到场了?
问题是,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在门外观摩了多久,听了多久呢?
李成心想:我不行吗?!我到底哪儿不行了?!我的手艺已经有了巨大的提升!说不定比你们任何人都做得好!
但他不敢顶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波恩老大一步一步走近张一柏,从他手中接过铁锹。
乔娜一时惊讶,忙将器械递给了波恩。
罗伯特和安东尼也挤到了白兰德和艾伦的位置旁边。
“你的笔记?”安东尼拿起徒弟的心爱之作,翻看着一页页记录,口罩下的脸上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他们三人已经在外面观摩了至少半小时,一进来就听见那位年轻的华夏农田匠人以稳健的口吻,对着几位青年医生讲解水利工程的过程,整个手术室内的气氛就如同平常大工匠带着几个学徒在干活一样。
正是这份太过寻常的场景,反倒突显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李成,作为大外科主任波恩教授的弟子,尽管他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太让人放心,但波恩私下里多次夸赞李成是他见过最有悟性的学生,只可惜他的心思并没有完全放在农耕之上。而在大外科里,李成除了敬仰波恩之外,几乎看不起任何人,这一点,在村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白兰德,作为外科住院医师中最资深的一个,即便是李成遇见他也得让三分,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的他就能晋升为主治医师了。
至于萨克,虽然这家伙确实有点笨拙,但他在骨科新一代匠人中却是佼佼者……
乡间的诊所里,艾伦——那位被尊称为济合新一代翘楚的年轻主治医师,平日里眼神高傲无比,此刻竟对着他的师傅安东尼医生滔滔不绝地赞美起来,令人大跌眼镜!
尤其让人惊讶的是,身为艾伦的导师,安东尼医生已经悉心教导这个弟子长达三年之久,竟然一次都没享受到过艾伦如此甜蜜的溢美之辞!
安东尼医生握着艾伦的笔记,神情微妙地瞥了一眼坐在一旁脸色如常的叶一柏,一个刚来到济合诊所不足两周的实习医生,来自东方最顶尖医院的年轻人,他从容不迫地在这场手术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仿佛那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在济合诊所,只有大外科正副主任波恩和罗伯特拥有这般对手术室的掌控力。
这时,罗伯特趁安东尼医生思绪纷飞之际,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笔记。
“内科医生哪看得懂这些,还是交给我吧。”罗伯特话语中略带挑衅。
“看不起内科是吧?别忘了,我在临床医学上的成就可不比你差,还需要提醒你在医学院的成绩吗?”
“岁数一大把了,还是沉不住气,稍微一逗就炸毛,看看就看看,你徒弟记笔记的能力的确出众,连缝合的图都画得有模有样,学内科真是屈才了。”
“罗伯特,你要是有种就把话说清楚!”叶一柏眼皮微抬,暗自头疼,一边的大号艾伦和理查也在旁边闹个不停。
波恩教授对此毫不在意,比起他们之间的争执,他对叶一柏刚刚完成的手术更感兴趣。
“手术做得很好,挑不出一丝瑕疵。”波恩教授称赞道。
“教授,病人有高血压、糖尿病,并且对麻药敏感,所以我适当地减少了麻药用量。”叶医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波恩教授轻笑一声,心知叶一柏是在催促他加快动作。他拿起持针器,迅速穿过皮肉进行缝合,“乔娜,帮他擦汗。”
乔娜应声照办,为波恩教授擦去额头的汗水。
“你太高估理查那小子了,这厚厚的脂肪层,我自己缝都觉得吃力。”波恩教授边缝合边说,他面对的是一块接近7厘米厚的脂肪层,每次刺入都会有油脂冒出,沾染到器械上,使操作变得困难不易控制,迫使他不得不频繁清洗或更换器械。
此时,叶一柏瞥了一眼手术室墙上的挂钟,估算了下剩余的麻醉时间,不由得开口道:“教授,我已经清理干净了伤口里的血迹,其实不必缝合脂肪层,直接封闭真皮层和皮内就可以了。”
对于胖人来说,缝合方式通常有两种,一种是上下两层缝合法,另一种是全层缝合法。虽然全层缝合法有助于防止切口脂肪液化,但在外科手术中,如何权衡利弊始终是个关键问题,就如同断肢再植手术,大多数医生会选择放弃细致缝合肌腱以便腾出更多时间用于血管缝合;
又如同旁路移植手术,将功能不太重要的大隐静脉截断并移植至股腘动脉处,取舍之道贯穿于外科手术的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