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已经解决了。”
“外头虽说雨停了,可地上还是有积水。我送……”
话音未落,曾家的那位先生怀揣着小孩急匆匆地下楼而来,口中呼喊着:“叶大夫!叶大夫!”
曾先生一见到身着褂子的裴泽弼,不禁一愣,停下脚步,问道:“这位警察同志,您……”
叶一柏摆了摆手,答道:“来找我。”随后他转向曾先生,拧起了眉头:“你就换件衣裳,就这样抱着孩子?你觉得孩子的命捡回来太容易是不是?”
叶大夫的责问直言不讳,他立刻接过曾先生手中娇弱的孩子,严厉地提醒道:“换身干爽的衣服,好好洗个澡再来抱孩子,如此风风火火的样子,你倒真像是这孩子的生父。”
曾先生被叶一柏这一番训斥弄得面红耳赤,他摸了摸自己尚未全干的头发,连连道歉。
“我是想请您给这孩子起个名字。”
“别总对我说对不起,你应该对自己说对不起。你这样做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叶大夫担心自己身上还沾染着屋外春雨的湿气,便更加紧紧地包裹住婴儿的襁褓,贴近自己的胸口。
“我一个理科出身的,哪里懂得取什么好听的名字,大名我可不敢随便取,万一孩子长大后怪罪我怎么办,那就取个小名吧。‘初生’怎么样?会不会有点过于女性化了?”
叶一柏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柔嫩的小生命,侧头征询着孩子的父亲。
曾先生低头看着睡得香甜的孩子,轻声说道:“初生,不忘初心,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就像这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同样经历了不易。叶大夫,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叶一柏听到曾先生采纳了自己的建议,罕见地露出了年轻人般的欣喜神情。
生活中的小奇迹,总能触动人们心底最柔软的情感。
村卫生站内,周护士长和小郑完成最后的护理交班后,也从二楼缓缓走下。艾伦站在理查旁边,听着他在一旁滔滔不绝地向凯瑟琳炫耀着刚才接生的经历,仿佛他明日便可荣升为妇产科的大夫。
曾家的人连声致谢。
叶一柏摆手示意不必客气,理查沉浸在刚才成功接生新生儿的喜悦之中,神采飞扬。周护士长一遍遍地叮咛着小助手要注意细节。只剩下艾伦和小郑这两张羞涩的脸庞,直面曾家人的热情与感激,一个用地道的英语,一个用地道的方言,不断地回应着“不用谢”。
曾家门前停放着三辆车子,其中两辆涂着警徽标识的黑色轿车令曾家人不由得紧张了几分。
门外的小警察一见到裴泽弼走出门来,立刻快步上前,在车门旁立正敬礼。
“需不需要我送你们一程?”裴泽弼转头看向叶一柏。
“哦,不用了,若无人阻拦的话,步行过去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那些闹事的人离开了吗?”
裴泽弼还未回答,身后站得笔直的张浩成便嬉笑着插嘴道:“叶大夫,您莫非看不起咱们裴处,裴处亲自出马,难道这点面子都不给?那些不过是些小混混罢了。”
叶一柏听了这话,松了口气,答道:“那好吧,我们这就回去。已经很晚了,你们也早点回家歇息吧。这次多亏了你们。”
“对对,真是太感谢二位警察同志了。”曾先生也忙不迭地道谢。
叶一柏应承下来,一面和理查交谈,一面提起急救箱,朝村里的红十字会医院走去。
曾家人的热情款待让张浩成和周大头倍感欣慰,昂首阔步。此时的裴泽弼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叶一柏渐行渐远……
“让你多嘴。”裴泽弼心中腾起一股怒火,转身对着张浩成就是一个屁股飞脚,吓得小张警员身形一晃,险些跌了个四脚朝天。
“我怎么了?”小张警员满脸委屈地看向他的直属上司。
周大头挠了挠头,推测道:“或许,你说话不太谦逊,让裴处觉得丢了面子?毕竟叶大夫是个读书人,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
小张警员听得更是委屈:“谦虚地自夸,周科,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正如叶一柏等人刚来村里时所言,红十字会医院的临时救治室在晚上大多时候都是平静的,而在白天,它则作为和济合作为一个独立科室之外的补充救治场所。
内科病房满了,病人就会躺在临时救治室;外科病房满了,病人也会躺在那里。
起初,由于叶一柏、理查以及艾伦均出自被誉为亚洲第一的济合医院,加上他们又是外国人,面孔并不亲切,因此红十字会医院的医护人员除赵医生外,对他们都保持客气有余而亲近不足的态度。
直至叶一柏、艾伦、理查三人在医院大厅里凭借心肺复苏术硬生生救活了一名送进来就已经没有气息的患者之后,红十字会医院的医生们才对他们彻底折服,由衷地尊敬起来。
不同于城市的繁杂医学界,乡村医生的手艺便是他们的言语,济和村卫生所的三位大夫用实际行动展示了自己的专业实力,赢得了乡亲们的敬重,很快,附近的村医便带着自家棘手的病例前来求教。
“叶大夫,沈院长叫您。”
叶一柏刚刚为一位村民仔仔细细地包扎完伤口,对方感激不尽地道谢离去,这时耳边响起了周梅的声音。他朝着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知晓。
“这两日千万莫碰水,也不要出大力流汗,别的倒无妨,过了两日再来换药。”
“多谢大夫,多谢!”村民感激涕零。
“理查,这几个病号你先照看一下。”
“放心,交给我吧。”理查向他竖起大拇指应承下来。
他们在红柿子村卫生院交流学习已有五天,再过两天,济和治疗室就能彻底改造完成,他们也将踏上归途。
在这里的日子里,叶一柏和其他两位大夫都学到了不少新知识,有些在济和村这样的地方难得一见,贫困和生死的选择,这些时代的严峻现实挑战着叶一柏坚守的“生命至上”的信念。在这滚滚的时代潮流下,个体的力量显得何其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