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依你。”老者转身回至府中,身形略微摇晃。
“多谢张爷。”纭星轻声,脸上并未有任何喜色。不管是谁,见过尸山血海之后都不会有好心情。
女孩仍是啜泣,环顾四周之人,目光之中流露出恨意。
“便是你们这群拓跋人,害死了阿姐,使得少主上受重伤。”跟在张爷身后瘦猴还未走远,顿时沉声道:“小小丫头戾气如此之重,日后定会成为拓跋的祸害。”说罢便再次跟至张爷身后,也未出手教训的意思,毕竟张爷答应纭星会保女孩周全。
“与我一道进去吧。”纭星欲将女孩扶起,见女孩容貌脑内顿时轰然。梦中所遇之人,竟会真实存在于世间。秀秀见面前只微微高出与她的妙龄少女,心中颤抖不已。
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五官样貌连同举止竟有九分相像。未待她反应过来,脚步已随着少女,步入府中。大门缓缓关上,将外面的血腥隔绝。隔绝的,还有一路走来,无微不至照顾秀秀的两位女子。
寒风凛冽之中,心情复杂异常,晶莹的泪水摸摸滑下。少主虽对她说过前往拓跋凶险异常,秀秀不曾想同行数人皆死于途中。若非雪姐北上全程极力保护,想必已死在荒郊野外,成为野狼果腹之物。
如今虽至大都,如何与坊中人取得联系成为最大的问题。
想到此,不由将手中包裹抱紧几分。众人散去,房中只剩下与阿姐长得极为相像的少女,顾自走入内房翻着箱子。咚咚咚。
敲门声令秀秀紧张起身,少女亦是从内房端着衣裳出来开门。“你且坐着,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他们追来。”少女说罢将一套衣裳递于秀秀,“原先那一套已不能再穿,且将就着穿一晚。”
纭星递出的衣裳便是自己穿也略显宽大,更别说眼前比自己小的女孩。未等女孩开口言谢,纭星转身打开房门,只见顾翠嶶与门口瑟瑟发抖。
“是府外发生了什么吗?”顾翠嶶步入屋内,方看见房内多了一个女孩,正警惕地望着她。顾翠嶶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问道:“你不会擅自将她收留吧?”
“怎么会。”纭星摇头,“张爷已经同意收留这孩子了。”
顾翠嶶听罢,急将纭星拉至一旁轻声说道:“深夜里,形迹如此可疑,多半是城内要抓之人。”随即又是附耳。“我方才寻不到你的踪迹,没想你先回了房中。
府外有聚集着很多人,看样子绝不会如此作罢。纭星你将她救下,无异于引火烧身。”纭星转身看向梦中出现过的女孩,只见她亦望着自己,眉宇之间郁结的悲伤从未散去,而自己也犯了难。
张爷将她可谓视若己出,她又如何能为了只在梦中见过一面的女孩而连累他。秀秀自然看出纭星的为难,说罢便要起身。
“若你觉得为难,大可以将我交给门外之人。”仅靠自己孤身一人,绝无可能完成少主交给自己的任务,倒不如用雪姐交与她的“盛世莲”,与门外众人同归于尽。
“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纭星张开双手,将秀秀拦于门前。
“多谢好意,但我不能连累你们……”秀秀向纭星抱拳,随后小巧的身子弯下,走出房门。只听得身后女子说道:“纭星,你也不必太过内疚,如今活下来已是不易……”
“等等!”女孩忽然开口,望向纭星震惊。
“你认识我?”纭星此时同样紧张万分。
“你是纭星阿姐?”秀秀神色迷茫,随即摇头。“你不是阿姐,绝对不是。”
“或许只是同名而已。”顾翠嶶听罢再旁道,仍欲劝女孩留下。“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小妹妹还是住在这吧。”
纭星还要说话,见顾翠嶶正朝她使眼色,也未说下去,只是再次挽留。
“你还是留下吧,或许我可以帮你找到你阿姐。”女孩犹豫了,顾翠嶶则是一愣,随后顾自回至房中。见纭星透露出恳切的目光,便知她的决定无法改变。
从寒风之中再次回至厢房内,纭星已顾不得秀秀,关上房门便钻入被褥之中,忽而想起方才还赤脚从后院跑至前院。刚将被褥塞严实的顾翠嶶无奈万分,只得再次起身披上衣袍,没好气道:“我给你取水,莫要再染上风寒。”
纭星点头,朝顾翠嶶的背影谢道:“麻烦翠嶶啦。”秀秀站在床榻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纭星将其拉近身旁,将染血的衣裳脱去,露出更显单薄的身子。“听你的口音不像拓跋人,小妹妹是从南边来的?”秀秀抬头,拳头紧握而不言一词。纭星倒也不介意,自言自语下去。
“我似乎也是从南边来到大都的,可惜什么都不记得了……”后面一句极轻,秀秀便是靠的如此之近也未听清。
“南边的小郡虽不及大都气势雄伟,郡中百姓皆是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深吸口气,纭星也停顿片刻,抬头面向秀秀时露出淡淡的微笑。
“你又是为何要到大都?”
秀秀低头,仍旧不言。
“若是不愿说,那也就不勉强你。”纭星打着哈欠,随后咳嗽起来。
原本风寒就未好,这下可好,又要复发了。门轻轻被推开,顾翠嶶将盆递来,随即脱鞋钻入被褥,口中少不了抱怨。
“方才捂热的被子又凉了。”纭星笑嘻嘻道:“辛苦翠嶶啦。这是要我给你暖被子吗?”顾翠嶶转身背朝纭星,挥手道:“今日便算了,快些将蜡烛吹灭,太亮睡不着。”
纭星点头,虽知顾翠嶶绝不会看见。洗罢脚丫困意全无,与秀秀说话声音极轻,生怕吵到陷入熟睡的顾翠嶶。
“今日小妹妹就暂与我睡吧,在这里,你就是安全的。”将秀秀拉入床中,自然是与自己一床被子。
次日醒来,纭星已与秀秀两面相对。弯而长的睫毛轻微颤抖着,似在梦中甚是痛苦。依稀记得女孩说过,是其少主命她来到此地。
真不知她家少主如何忍心令她受这等苦。纭星心中抱怨间,注意到女孩手边凛冽寒光。轻轻起身,不想将其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