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满对于陆达安的遭遇毫不知情。
    她回到家后，没见苏芒，也没碰见乔氏。
    正好，省得再两看生厌。
    进了东屋，苏蛰急忙跟她比划噤声。
    轻声提醒，“娘睡着了。”
    苏小满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颗鸡蛋，快速剥了壳递给苏蛰。
    这几日每每苏小满从集市回来，都会给苏蛰带点吃食，有时是包子，有时是馒头。
    苏蛰也不问怎么来的，直接欢喜地开吃。
    一颗鸡蛋很快就下了肚。
    苏小满又倒了碗水给他。
    他抱着水碗，倏地想起前些日子想要问的问题。
    “姐姐，什么是出嫁？”
    苏小满没多想，只以为苏蛰就是单纯的好奇。
    耐心解释道，“出嫁，就是一个女孩子，将来要去别人家，和娶她的男子在一起过日子。”
    “一定要去别人家吗？”
    “差不多是这样的。”苏小满习惯性地揉揉苏蛰的小脑袋，“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大哥说，嫂子找人家，出嫁。”
    乔氏找人家？出嫁？
    苏芒说的……
    苏小满想到乔氏不在家的那天，顿时明白了弟弟话的意思，正襟危坐，立即严肃起来。
    确认道，“大哥是不是说，让大嫂给我找个人家，让我出嫁？”
    苏蛰点头，“是的。”捧着碗继续喝水。
    苏小满眯起眸子，一道寒光迸射出来，他们竟想打她亲事的主意。
    这就是男尊女卑的不公平。
    女子的亲事，若是男人想插手决定，女子毫无拒绝的权利。
    可她不会认命。
    单以乔氏讨厌自己的程度，就不可能为自己找什么好人家。
    绝对不能让苏芒乔氏决定自己的亲事。
    苏小满捏紧拳头，余光瞥见仍在熟睡的周氏。
    弟弟能听到这件事，或许只是偷听了苏芒和乔氏在院中的对话。
    也许周氏并不知情。
    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娘知道这事吗？”
    苏蛰恰好喝完了水，拿胳膊擦了擦嘴。
    点点头，“娘知道。”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原来周氏也知道苏芒要把自己嫁出去，可她这么多天来，竟一次都不曾跟自己提起过。
    苏小满的拳头握得更紧。
    她自认为对周氏已竭尽所能的好，发心至诚。
    可周氏呢。
    起初，不论乔氏做得对错，周氏都要责怪她，让她道歉。
    当时，周氏解释说是为了她好。
    她信了，也谅解了。
    而后，苏芒偏听偏信乔氏，要训斥她时，周氏又来责怪她。
    她以为，周氏只是重男轻女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依旧好吃好喝好伺候。
    她说过，不想成亲，不想依靠谁，她想好好赚钱养活周氏和弟弟，还要给周氏治病。
    可现在呢，周氏明知道苏芒要给她找人嫁了，竟一点口风都透露。
    苏小满觉得自己那一腔真心，却喂不熟周氏。
    他们不是都想给自己打发出门吗？
    那不如干脆分家好了。
    只是这个世界，不许未嫁女子自立门户。
    苏小满盯着脚面，问道，“蛰儿，若姐姐想要离开这个家，你是跟娘留下，还是跟姐姐一起走？”
    声音很轻很轻。
    苏蛰问，“姐姐不能留下吗？”
    “嗯。姐姐必须离开。”
    苏蛰看看周氏，看看苏小满，垂下了头。
    “娘不一起吗？”
    苏小满冷笑，就算她愿意，周氏恐怕也不会离开苏芒这个长子。
    她摇头。
    两人就此沉默了许久。
    直到响起一位妇人的声音，“彩凤啊，彩凤在家吗？”
    来找乔氏的，苏小满立马竖起耳朵，仔细听。
    就听乔氏从正屋出来，喜道，“娘。你怎么才来？快进屋。”
    来得妇人，是乔氏的娘，孙氏。
    孙氏胳膊上挎个小包袱，任由乔氏挽着自己进到正屋。
    刚一坐下，乔氏就急着发问。
    “娘，可是给那个死丫头说亲的事儿有了眉目？”
    孙氏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后才点头，“正是。”
    “那快说说，说的哪家？”
    “咱们村，那个打死三个媳妇的冯全。”
    这位冯全可不只是挨打媳妇，还有三个孩子，都是女娃。
    要不是没儿子继承香火，就冯全那个不讲理又抠搜的娘，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娶媳妇？
    乔氏对孙氏选定的这个“亲家”十分满意。
    “彩礼能给多少？”
    “这个数。”孙氏伸出手指笔划了个六。
    “六两？！”
    乔氏怎么都想不到，冯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在给冯全娶过三个媳妇之后，还能拿出六两银子。
    一想到冯家可能还有不少钱，她就觉得这门亲事选得不那么好。
    苏小满那个贱丫头，她怎么配嫁给有钱的人家呢？
    她就该受尽男人的折磨，吃苦受累一辈子。
    乔氏恶狠狠地想。
    孙氏看懂了乔氏表情的变化，明白自己闺女什么心思。
    “你放心。这六两里，有四两是他家卖了家中田地得的，还有一部分是东拼西凑，借的。”
    “那就好。”乔氏恢复笑脸，“娘，上次我说的那个利钱，你去问了没？”
    孙氏忙打开包袱，“喏，这是你之前投进赌坊的那五两，半年的利钱。”
    乔氏一把抓过那串儿铜板，仔细数了起来。
    “一，二……一百九十九，两百。”
    “啊？才两百个铜板，半年才得这么点？不划算。”
    乔氏的失望溢于言表。
    孙氏顿时有些紧张，生怕乔氏下一句就说要要回之前投的那五两。
    “哪里只是这两百文。”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破旧不堪的荷包，“这里还有三钱碎银。”
    “人家原是要给我半两银子的，是我想着你那银子扯布不方便，就让换成了两百个铜板，加这些碎银。”
    乔氏不疑有他。
    “还是娘你想得周到。”
    她说着就将荷包里的几块碎银全部倒进手心，一心盯着看，完全没注意到一脸肉疼的孙氏。
    “娘，等收到冯家的彩礼，我就跟阿芒哥说，把那六两银子也放赌坊里挣利钱。”
    “不可。”孙氏着急拒绝。
    本身把钱放赌坊就是个骗乔氏的幌子，为了防止被识破，孙氏一直交代，这件事不能告诉苏芒。
    自己闺女好糊弄，却不代表女婿也是个没脑子的。
    “为什么？”
    “娘当初就告诉你，赚的利钱是你的私房，不能告诉姑爷。要把这六两礼金也放进去，你不怕他知道？到时候，你想藏私房钱可是没法子了。”
    “也对。”乔氏喜滋滋，“那就不跟他说。”
    乔氏和孙氏两人确实说好瞒着苏芒，可一直在窗下偷听的苏小满却不打算帮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