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书砚笑着看着饭桌上的人给自己上演一出川剧变脸,她好整以暇地坐在位置上,没有吭声。这种事情,自然全都交给侯天河好了。反正这是他亲老娘和亲大嫂,这俩人惹出来的事,当然是让他自己解决去。
侯天河:“不用了,我相信书砚到了部队里,也能自力更生。”
“何必呀,弟妹留在我们家,就可以继续做她的大小姐嘛!”事到如今,谭桂花在说话的时候,还是不忘记逮住机会就奚落盛书砚一句。
这倒不是她故意的,而是这么多年来,她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把所有的刻薄都用在盛书砚身上,也习惯了对方不会反抗。
“我阿妈才不是大小姐。”侯确现在坐在小板凳上,小身体紧紧地贴着盛书砚,在听见谭桂花这话后,抬起头认真说。
他年纪小,但是也知道“大小姐”在婶娘的嘴里不是什么好话。
谭桂花的脸色变得讪讪的,尤其是被一个小屁孩给反驳,简直有些丢脸。
“弟妹都不管管孩子的吗?现在大人说话,哪里有他这么个小孩说话的地方?”谭桂花说。
盛书砚感觉到贴着自己的小身体好像变得僵硬了一瞬,她拍了拍侯确的小脑袋,然后看着谭桂花道:“有的时候大人都还没有小孩懂事看得明白,孩子小,但不代表他不能发言,他说得对的时候,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不应该说话吧?”
这话就差点没直接将“昧着良心”这四个字贴在谭桂花的脑门上了。
谭桂花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用眼睛瞪着盛书砚。
“大嫂不用再说了,书砚是肯定要跟我离开的,侯确也快要到了上学的年纪,部队里有子弟学校,过去之后也方便。”侯天河说。
谭桂花在听见这话时,眼珠子一转,就看向了身边的丈夫。
早在侯天河回来之前,夫妻俩其实就已经商量过,找个机会,让侯天河把侯大力带在身边。就算是不上学,侯大力跟着侯天河,总比跟着他们俩在这村子里的好。
现在听见侯天河说要将侯确送去读书,谭桂花心里立马有了新的想法。
侯富贵接到了妻子眼神里的讯息,吧嗒了两下嘴,开口说:“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办法拦着你。不过,老三,你在部队里是不是有大房子?还能多住一个人吧?你看,我们家大力年纪也不小了,这孩子一直跟在我们身边能有什么大出息?不如,这一次你离开,也把大力带走吧?”
侯天河微微蹙眉,他看向了自己妻子。
带着侄子去部队上,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家庭的事,他不能罔顾妻子的意愿。
谁知道盛书砚还没有给出侯天河回答,倒是侯大力先跳了起来。
“我不要!”侯大力的反应从来没有这么迅速,在谭桂花把他按下之前,他就已经飞快从自己的凳子上站起来,跳着跑到了院子另一头,“我才不要去上学,上学能有什么用?跟个书呆子一样,我才不去!”
侯大力刚才可是真真切切听见了自家三叔说要带着侯确去部队上学,他才不想去学校,坐在教室里上课哪里有在外面玩惬意?
因为侯大力的这句话,直接让谭桂花和侯富贵两口子变了脸色。
在他们看来,儿子出不出去读书都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要紧紧地跟在侯天河身边,最好能留在部队里。如今想要进部队,可不像是从前那么容易了。
只有跟着侯天河,才会有更好的日子,不用一辈子在村子里种地。
可现在侯大力一句话直接把谭桂花和侯富贵给整不会了。
“这个蠢东西!”谭桂花忍不住暗骂了一声,侯富贵已经站起来,要去抓自家的蠢儿子。
于是现在在侯家的院子里就上演了一出“你追我逃”的喜剧画面。
别看侯大力个子比不上成年人,但从小就上山摸桃,下河抓鱼的野小子,身形也相当灵活,跟一只猴子一样,侯富贵在一时半会儿内还真是抓不住他。
“我不去我不去,我说了我不去!你们要去就自己跟着三叔去!可别带着我!”
“你个兔崽子!老子是为你好,你还不去?!你给我停下来!”
“我偏不!我说了我不去上学!”
“等我逮住你,看不把你给打个半死!你还敢跑!”
侯家的院子内充斥着侯富贵父子的争吵声,两人那是谁都不服谁。
盛书砚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又不是什么好为人师的人,如果说侯大力自己是愿意去城里上学的话,她也是可以摒弃对侯家大哥一家的不喜欢,将侯大力带在身边。
毕竟上学是大事。
但是现在,侯大力自己都不愿意去上学,甚至还有很深的抵触的情绪,盛书砚当然不可能强求。
“我看这事儿还是算了吧。”盛书砚开口说,“既然孩子自己不愿意离开,那就不要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事。”
盛书砚可不觉得自己有精力在同一时间照看两个孩子,她从前根本就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好吗?何况,侯大力不愿意跟着他们,如果她和侯天河坚持把人带走的话,很大概率上会好心办坏事。盛书砚没那么闲得慌,给自己没事找事。
谭桂花急了, “他就是年纪太小不懂事,让他跟着你们,日后长大了就知道好处了。”
盛书砚并不让步,她可不想去赌一个未来的可能。
侯天河是完全看盛书砚的态度,毕竟他心里很清楚,等到回到部队,他忙起来的时候,家里的事情应该都是盛书砚一个人操持。他没有道理让盛书砚接下这么个担子,替盛书砚做主。
侯天河当然也想要自家侄儿出人头地,但相比于几年都见不到一两次面的侄子,和自己的媳妇儿,侯天河肯定是更要考虑自家媳妇儿的感受。
“大嫂,书砚都是第一次带孩子,她都没什么经验。现在大力不愿意去上学,如果跟着我们去部队,日后肯定是要书砚来管教的,她如果管不好,那也是耽误了孩子。”侯天河说。
他这话,几乎是已经拍板,拒绝了带着侯大力一起离开。
正好这时候侯大力也被侯富贵抓住,正在吱哇乱叫,闹着不肯跟盛书砚和侯天河离开。
最后居然是侯确最先看不下去,他仍旧乖巧坐在盛书砚身边,看着半个身体都已经蹭在地上撒泼闹腾的大堂哥,开口说:“大力哥哥,你不用跟着我们一块儿离开了。你快起来吧,地上多脏啊!”
侯大力一听见这话,嚎叫苦恼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就是典型的只打雷不下雨的代表人物,干嚎声收放自如。
“真的?”侯大力看着侯确问。
“对的对的。”
侯大力:“哎呀,不早说,那就没事了。”
侯富贵现在脑门上青筋暴跳,恨不得直接伸手揍死手里这小王八蛋。
可是侯天河都已经发了话,他想要将侯大力送到部队的计划失败,最后还是没忍住,转过身,冲着这时候已经眉开眼笑的蠢儿子一个大耳刮子,“笑!笑!笑!你还好意思笑!”
冷不丁被打了个大嘴巴的侯大力,直接“汪”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