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戏班众人的哀求,九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以他的眼界,自然能看出来黄道长的死因,他是被反噬而死的。
黄道长腰间挂着五枚古老的铜钱,作法竟被反噬而死,可想而知,这只厉鬼有多么强大。
陈北也观察到了黄道长腰间,一时心里有些窒息。
五钱道士都对付不了这只厉鬼吗?
戏班众人哀求之际,四周浓稠的黑暗不断逼近,厉鬼即将继续索命。
秋生不安的说道:“师傅,鬼过来了!”
他这句话仿佛一记重拳,打醒了在场众人,他们纷纷侧头看去,眼里露出了极度的恐惧。
方才黄道长作法的时候,正是这股黑暗的逼近,才使得黄道长吐血而亡。
阵阵阴冷刺骨的风吹来,笼罩了灵坛附近,在恐惧与寒冷之中,戏班众人的嘴唇上下止不住哆嗦,花旦身旁的侍女们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当即崩溃了,瘫坐在地面掩面哭泣,侍女的哭泣声无疑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大部分心理脆弱的人也紧跟着痛哭了起来。
“我不想死啊...呜呜...”
“谁来救救我,呜呜,让我做什么都行...”
耳畔传来的哭泣声,使得其余人本就压抑的心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腐烂的味道弥漫场中,陈北眸子陡然一缩,众人身后的大树竟然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黄,枯萎!
仿佛在短短的刹那间,那些大树就历经了一世轮回!
好可怕的鬼域!
黑暗不断逼近,即使是陈北和秋生的视线,也被压缩到了短短的一米,再难以看清场外!
陈北突然目露骇然的望着戏班中的一个戏子,此人身穿淡蓝色的戏服,妆容很浅,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脸上惊恐的神情,然而在陈北的注视下,他的脖子处竟然凭空长出了淡淡的黑褐色尸斑,并且越来越多!
尸斑顺着他的脖子往上蔓延,很快就爬到了脸上,这人感到脖间有些瘙痒,他下意识的伸手挠了一下,结果他的身体就像是用泥土做的一般,脖间被他轻而易举的挠下了一大片深红的血肉!
察觉到手上的粘稠,此人抬手看了眼,而后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张了张嘴,似是想要尖叫出声,可浓郁的黑暗之中突然伸出了一只冰冷,惨白的苍老手掌,一把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随后轻轻一握,就像是捏碎一块豆腐般轻松抓碎了他的脑袋!
脑浆飞溅到其余人的脸上,头上,他们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看到了一只惨白的手掌缩回黑暗之中,而后又看到了那人僵直站立的半截身躯!
“啊~!”恐惧的尖叫响彻四周!所有人都跟发疯了一样蹦离了原地!
九叔眸子一冷,压抑的思绪在此刻骤然爆发,他怒喝道:“你能拼死五钱,我林九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拼死七钱!”
话音落下,九叔猛地上前一步,从秋生背着的包里摸出了一大沓黄符,用力挥洒向半空!
漫天的黄符犹如拥有自我意识一般,落地后均匀的自行贴在了灵坛附近地面!
符纸刚刚落地,笼罩在众人身旁的黑暗立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强行横推了出去,但依旧虎视眈眈的围绕在黄符边缘外...
一行人颤抖着身躯,挤在黄符短暂营造出来的安全地带,强烈的恐惧使得他们忘却了一切,忘记了哭喊。
没有时间去看众人的状况,九叔蹲下身子脱去了黄道长身上的道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后大步上前,站在了灵坛前方,神情格外肃穆!
陈北和秋生心里一惊,二人连忙分别站在了九叔左右两侧,防止九叔受到打扰。
陈北心里沉甸甸的,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没有想到九叔居然直接借坛作法了!
借坛,很难!除非是同属一派的,否则每一个道士的信仰都不同!
九叔归属茅山,信仰和供奉的都是三茅真君,体内的心法和长期积累的信仰,可以让九叔在自行开坛作法时轻松借来三茅真君的法力,可如果借了别人开的坛,信仰不同,供奉不同,基本不可能从神像上借法!甚至严重的,还会被神像排斥,遭受重创!
而黄道长信仰供奉的是华光大帝,这位神仙虽然也同属道教,但是跟茅山那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这一次的借坛作法,九叔可以说是在赌命了!
赌赢了,借华光大帝法力一用,诛鬼除恶!
赌输了,在场所有人都得团灭在这里!
九叔自然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他没得选择!
连五钱道士都不是这只厉鬼的对手,如果九叔带着徒弟和花旦直接走,未必不能出去,但这就意味着,他要放弃剩余的一群戏班人员!
刚刚才犯过错误,害死了任家镇的百姓,九叔已经满怀愧疚和压抑了,所以这一次,他要拼命!
陈北看到,九叔先是虔诚恭敬的给华光大帝的神像上了三炷香,而后双手并拢,手指不断变换结印,接着九叔的四指间出现丝丝道气,往身前三个碗里按顺序轻轻一点,将清水洒向自己的面部,手指再度飞快结印!
“天地灵灵,上帝赦行,正气在我,万圣通灵,鬼惧神惊,吾今在此,众神秉令,星火奉行......茅山捉鬼一脉第二十三代弟子林九,焚香而致敬上神华光,助我神通,借力一行,天圆地方,帝君赦召,急急如律令!”
随着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九叔大力一跺脚,双手高举过头顶合十,深深的给华光大帝的神像鞠了个躬,做了个揖!
黑暗之中,阴冷的风不时吹着地面的符纸“飕飕”作响,知道九叔正在跟黄道长一样作法的戏班众人,强忍住内心的恐惧不敢出声,所有人都目露期盼的望向灵坛。
周围一时间静的有些压抑和窒息,所有人都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九叔保持着虔诚作揖的姿态不动。
约莫三秒后,“飕”地面的一张符纸被阴风吹起,将这个短暂狭小的安全地带给打开了一个缺口...半条穿着破烂老旧布条的腿迈了进来......
灵坛前依旧没有半分动静...所有人的心里都猛的一沉,巨大的恐惧再度占据了每一个人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