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依旧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陈忠勇组织着二十来号信任的青壮年聚集在大队部,焦急而激动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麻子叔掏出怀里的怀表看了看,指针已经转到了八点钟。
怀表外表锃光瓦亮,一看就是被人爱护的非常好。
这还是麻子叔当年上战场的时候从一个鬼子军官身上缴获来的。
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坏没停,生活中方便了很多。
寂静的夜里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来了来了!”有人激动出声。
岑柚的脸影影绰绰出现在门口:“太爷,四爷爷,各位叔伯,跟我来吧!”
一群人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忍受着体内传来的一阵一阵的饥饿感,悄悄跟在岑柚身后前往山脚。
二十分钟后,一行人停在了山洞入口。
“四爷爷,这些粮食都是暗地里运过来的,不能为外人知道,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放在了这里。”
岑柚也不担心会被人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也算是一种默契,得利者一般不会追问东西到底从哪里来。
何况这也不在他们关心的范畴。
看到堆成小山的粮食,众人眼里充斥着狂喜之色。
在来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粮食。
有了这些食物,他们就能成功扛到春天来临。
到时候野菜野草冒头,他们就又有了活下去的资本。
万一今年老天爷给力,会下几场雨呢?
“柚子,谢谢谢谢,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我给你跪下了。”
“你这是救了我们一家好几口的命啊!”
七嘴八舌的感谢声响起,不知是谁带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接二连三地跪了下去,更有那动作麻利的人,不由分说就是“砰砰砰”几个响头。
速度快的岑柚都没有反应过来。
岑柚被唬了一跳,连忙往旁边闪去。
我滴个天爷,这礼也太大了。
不料旁边都被人围住了,岑柚没能闪开,硬生生的收了好几个响头。
岑柚:……
好怕被折寿。
事宜如此,岑柚手忙脚乱地扶起前面的人,苦笑道:“四爷爷,大家伙实在是太折煞我了,我一个小辈,着实受不起你们这么大的礼啊!”
没错,陈忠勇也跪下去了。
陈忠勇顺着岑柚的力道站起身,沉声道:“丫头你受得起。”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岑柚根本不是他们陈家子孙,因为陈忠海对外说是跟了自家儿媳妇的姓。
为此还有人在背后说过不少闲话。
所以今日之事对他们陈氏一族来说,是大恩大德都不为过。
想必过了今日,那些话都不会再有人提起。
“大家不要再耽搁了,赶紧把东西搬回去吧!”岑柚赶紧提醒。
二十多号人陆陆续续搬到半夜才全部搬完。
麻子叔和陈忠勇又指挥着人扫去了一路上的痕迹。
这对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麻子叔来说小菜一碟。
岑柚跟着去了一趟粮仓。
先前的仓库没再用,目标明显,位置很多人都知道,粮食存里面怕人来偷。
如今的粮仓位置也很不起眼,外村人只要不特意来踩点,轻易也找不到位置所在。
粮仓里面除了一些完好的红薯和土豆,其他堆积着的都是各种树皮、秸秆、麦麸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发霉的味道。
三个仓库只有一个仓库里面有东西,其他两个都是空着的。
陈忠勇指了指那些完好的土豆红薯,苦涩道:“这些东西里面有一部分都是从你那个山洞里搞回来的。
我们都不敢动,因为要留粮种。
之前收回来的粮食基本都交了公粮,只留下这些东西来充饥。”
“其他大队怎么样?”
陈忠勇神色沉重:“咱们大队还算好的,目前都没咋饿死人,其他大队粮仓已经空了。
不说今年,赵家口大队你还记得吧!”
“记得。”岑柚点点头。
怎么不记得,当时她还和那个大队长打了一次口水仗呢!
“赵福那老东西为了搞先进大队,不顾队员死活虚报产量,导致灾情第一年的时候大队就断粮了。
那年冬天你应该也听说了,直接冻死了几个人。
今年又饿死了不少人,剩下的人又有一部分去逃荒了。
因为死的人太多,赵福这个大队长直接被拉走了,到现在杳无音信。”
岑柚眼皮一跳:“他……”
“嘘——”陈忠勇竖起一根手指,“就是你想的那样。”
岑柚心口狂跳,不由得一阵庆幸。
还好她不是在赵家口大队落户。
“公社呢?公社啥反应?”
岑柚有些不解,这么大的事,公社怎么会没有反应。
陈忠勇摇摇头:“公社也没办法,公社领导吃的也跟咱们一样。”
“提留呢?”岑柚不由地问道,“不是有提留吗?这个时候都不拿出来。”
提留是岑柚来到这里之后才了解到的一个名词。
按照国家规定,公粮是交给国家的,属国家所有;而提留则是属集体所有,由集体支配。
集体一共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公社、大队和生产队。
也就是说所有提留由这三级支配,国家不能调动。
“不见了。”陈忠勇哪能不知道提留,“早在第一年冬天断顿的时候就有几个大队长去申请保存在国库里的提留了。
因为前几年虽说不是大丰收,可也算是风调雨顺,提留只交未提,算下来也算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只要成功讨回来,起码今年肯定是能度过去的。”
“是这么个理。”岑柚点头,“难道是提留没有了?”
“说是被上级调走了。”陈忠勇满嘴苦涩,想当初他也是前去讨要提留的一员。
可惜空手而归,正是因为如此,回来便组织大家重新翻了一遍粮食地,将以前遗漏下的粮食都找了回来。
因为冬天太冷,有些红薯直接烂掉后被冻在了地下。
没有烂掉的也坏了,一个个都成了冰疙瘩。
土豆要么也烂掉,要么成了一个个绿疙瘩,放进嘴里麻的人头晕目眩,直打寒颤。
削成块放进锅里煮,连汤都是苦的。
就连霜冻后的红薯藤都没有放过,生死关头,毒不死也会被饿死,还不如被毒死。
“当时我们内心的恐惧都被放大到了极致,被饿死啊,很惨的。
想当初没死在地主老财手里,解放了却被饿死,大家伙都不甘心呐!”
岑柚默了默,说的也是,换做她她也不甘心。
“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陈忠勇慈爱地摸了摸岑柚的头发,“小柚啊,你的大恩大德咱们大队永生不忘。
现在都没精力,等以后咱们再想办法报答你。
另外这些粮食我们会按照一定的价格收购,不能白占你的便宜。
你同学卖给你的价格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