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阿信在房车营地附近的山坡上扎好了帐篷。
冷青在一旁做饭,用卡式炉煮方便面,敲两颗鸡蛋进去,再放一些青菜。
因为阿信不能吃辣,她煮面没有放调料包,打算等面盛起来后,再酌情添加调料。阿信不能吃辣,调料只加一半。
做完后冷青尝了一口,味道着实一般,和上次阿信在格聂山下给她煮的那碗面,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阿信从后备箱拿出一罐老干妈递给她。
冷青如获至宝,她舀了一大勺老干妈放进面里,又问阿信:“你要一点吗?”
阿信摇头,吃了一口面:“我吃挺好的。”
两个人坐在山披上,一边看夕阳一边吃泡面。
“你经常面对这种情况吗?”
“哪种情况,你说死亡?”
“嗯。”
“生老病死,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冷青点点头,有些羡慕他此刻的豁达和通透:“这就是你喜欢的生活?”
“嗯。”
阿信回答完,等了几秒,见冷青没说话,主动问:“没有了?我还以为你要点评一下呢。”
冷青吃着面:“上次我为了和苍云叔做生意,跟他们喝酒的时候,你其实也很生气的吧,站在你的角度肯定会觉得我很市侩,为了挣钱什么都不管不顾。一个女孩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跟一群男人喝酒。总归不太安全,更不体面。”
阿信:“我没有,我只是有点心疼你。”
冷青:“你不用着急否认,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应该不缺钱,至少不是外面看起来的这么落魄。你现在在做的事情,真正的穷人是做不出来的。你只是选择了这种生活方式。你的过去,我没有参与过,也没有资格评价。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喜欢的也是这样的你。释迦牟尼之所以佛祖,不仅仅是因为他付出了什么,也因为他舍弃了什么。而我,我没你那么高的精神追求,我还在追求那些你放弃的世俗的成功和金钱。你不会觉得我俗气吗?”
阿信淡道:“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能用自己喜欢的活法过一辈子,挺不容易的。”
冷青点点头:“嗯,我就是喜欢挣钱,我也需要挣钱。”
阿信看了她很久:“我也没你说的那么高尚。”
冷青笑起来:“高尚也不可耻啊。你放心高尚你的,世俗的事情我来做,我最喜欢世俗,最喜欢红尘。我大俗,你大雅,正好绝配。”
她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和在武汉初见时那个即使男友出轨,依旧冷静自持的女老板,完全不同了。
阿信心尖震了震,含笑看着她:“再说一遍。”
她说:“我大俗,你大雅,我们就是绝配啊。”
他目光扫过她的脸,她今天没有化妆,只出门时喷了很多的防晒喷雾,一张脸难得清清淡淡的,夕阳下泛着一层淡淡的油光,比过往任何一天都美。
他不知怎么的,想起了白英。
当时,他们在阿勒泰的时候,也是很开心的。
开心到某些瞬间会忘了他们不久前才永远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
于是,开心变成了罪恶,变成了更加沉重的东西。
白英陪了他一个夏天,阿勒泰的秋天很美很美,却也很短暂,前一天大自然还是五颜六色的,翌日醒来,外面已经飘起鹅毛大雪。
她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那个冬天。
冷青和白英这么像,不知道有一天,她会不会也丢下他。
冷青看他眼神有些黯淡,和昨晚说起白英、胡善时是差不多的样子,她放下碗筷,走到他身边,半蹲下:“需要我抱抱你吗?”
他笑起来:“不用,我没那么脆弱。”
冷青还是很心软,摸了摸他的眉骨:“阿信,人要往前看。胡善不会希望看见你这样的。还有很多关心你爱你的人,还有我啊。在今天陪你来这里之前,我对你还是有很多疑问的。你的过去,你的生活方式,你的喜怒哀乐……你就像一个谜。可是来了这里之后,这一切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她站起来,看着远方火红的夕阳,安静的村子,平静的湖泊,现在是晚饭的时候,袅袅炊烟弥漫在天地之间。
阿信问:“为什么?”
冷青:“这年头,连老干妈的味道都不如小时候了。世界上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傻子。阿信大傻子,你看那夕阳美吗?”
“美啊。”
“你说夕阳为什么这么美呢?”
阿信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还很认真地想了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冷青:“放屁!!!!夕阳每天都有的,人家只要天气晴朗,准时上班。是我们这些俗人屁事太多,没空去看人家一眼。看见了感慨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关人家夕阳屁事,人家夕阳就是这个点上班,就是这个点美!美就是美!美没有理由!同样的道理,你就是你!我觉得你很好,就跟这个夕阳一样好!我不管你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但你这个样子我很喜欢。就连你偶尔的脆弱,我也很喜欢。”
阿信放下了手里的食物,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水,一下将她打横抱起。
“夕阳没有你美。”
冷青看懂他眼神,她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扭捏,甚至比他还大胆,很不客气地问:“昨晚还没吃饱啊?”
“前菜而已。”
“哦,故意隐藏实力啊?”
“怕太禽兽吓到你。”
她凑到他耳畔挑衅:“瞧不起谁呢,昨晚是我轻敌,姜涛花样很多的,我可是见过世面的,你别让我失望。”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身体到底还残存着昨晚的记忆,还是有点露怯。
可人的基因里就刻着对快乐的最原始的渴望。
有黄昏作催情,两人在帐篷里一次次抵达快乐的终点,他和昨晚完全不同,温柔得和昨晚的禽兽判若两人,也不再问起姜涛,只是一直柔情似水地看着她。
她喜欢听他满足时的低喘,一次次用颤抖的声音唤他的名字。
他一次次的答。
“阿信。”
“我在。”
“阿信。”
“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