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夜已过央,烛光却依然明亮。
寂静的院落里,蓝忘机披散着黑发,身着中衣,微微抬头。如墨夜色中,月华如昼,如一泓清泉如丝如缕,轻轻洒在静谧的夜晚,如同梦中的柔情,弥漫在空气中。
纹丝不动的一袭白衣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深邃而疏离的眼神透着难以言说的孤寂。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耳畔似乎能听到风轻轻拂过树梢的声音,周围一片寂静。而那个人的身影在脑海中却是来回盘旋:给自己疗伤时的急切;不夜天大战时的狂狷;百凤山射箭的睥睨;还有……两人的热吻……
一阵颤栗划过心田,蓝忘机抬手轻轻抚了抚嘴唇,仿佛上面还留有那人的气息,如此真实,又如此恍若梦境。
“魏婴……”一声低语,些许柔情,些许欢喜。
可是,耳边忽然又毫无征兆的闯进了一阵戏谑的声音:含光君,你老是这样缠着我,我很难做的,我跟你说,有些事情,无需当真的。我们今天在百凤山……那样哈,那只不过是成年人之间的一种游戏,不能当真的。我喜欢的是仙子,是美女,不是男人!听明白了吗?
一阵揪痛瞬间从心口袭来,蓝忘机背负后腰的一只手猛的攥紧,微微闭目,试图凝神,可是梦里那个人跌落悬崖时的悲凉绝望又蓦然跳将在脑海。
“魏婴!”蓝忘机猛地睁开双眼,一声轻呼,身体一阵颤栗。
良久,两行清泪不知何时悄然滑落,蓝忘机手捂胸口,喃喃低语:“魏婴……我该如何?”
“蓝湛!信我!”一声呐喊突然又充斥在耳尖。
“魏婴!”蓝忘机心中一震,本能的转头搜寻着那个人的身影。
夜黑如墨,清凉寂静,空旷的院落,除了自己月光下长长的身影,哪里有那个人丝毫气息。
蓝忘机呆呆伫立,良久轻声低语:“魏婴,我信你,我一直都信你。”
话一出口,自己却是忽然怔住。我信你,不是自己一直挂在嘴边的吗?可是如今自己却如此困苦烦恼,自怨自艾,归根结底还不是根本不信!或者说根本没有做到真正的“信”!若真的“信”,何须在意他如何对待自己?如果真的“信”,又何须自苦!
蓝忘机仿佛醍醐灌顶,突然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足以让自己汗颜的错误,自己虽然信他,但是,却不懂他!
不懂他内心一直坚守的侠义;不懂他在自己面前的故作强大;不懂他独自一人踽踽独行的小心翼翼!
锄奸扶弱,说的容易,做起来有多难?可是他做到了!一己之力击败强大的温若寒的凶尸大军;又是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救助几十口温氏族人,最终将自己逼到绝路!
而反观自己,却因为他修习鬼道,嘴上凿凿,虽修非常之道,但行正义之事。可是心里依然耿耿与怀,总是不知不觉的对他些许怀疑,当真是何其愚蠢!
如今,更是因为自己心底的那一点私情郁郁寡欢,更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拒绝和戏谑而自怨自艾,又是何其浅薄!
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不正是如此?他,做到了!
而反观自己……
夜风中,桂英扶疏,千枝风动,蓝忘机微微抬头,仿若雕塑,任由乌发随风飘扬,轻抚脸颊;任由热泪肆虐,思念噬心。
“魏婴,我错了,对不起……”一声低语,酸涩而悲戚。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魏婴,你做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明前的黑暗渐渐沉默,一丝淡淡的曙光虽然姗姗来迟,但是终于冲破黑暗,若隐若现。久久伫立的白衣人白皙的脸颊俊美而庄重,美而冷郁的目光却是坚定而炙热。
卯时刚到,云深不知处依然静谧如初,一抹淡雅的金光若隐若现,空气清新而舒爽。
而此时,却闻一曲婉转的琴声悠然响起。
悠悠琴声如细雨纷飞,如凉风拂过。每一根琴弦的颤动都仿佛心灵在颤抖;每一次的指尖轻舞都仿佛在诉说着淡淡的哀愁。
蓝忘机孤寂的身影仿佛和淡淡琴音融化在一起,骨节分明的指尖白皙修长,专注而轻盈的轻轻拨弄着琴弦,白皙的脸颊眉头微敛,似乎锁着万千哀愁。
一曲终了,蓝忘机手扶琴弦,纹丝不动。良久,似乎想起了什么,悄然收回忘机琴,将案几边的一幅卷轴轻轻打开,久久凝视。
卷轴中,一轮明月下迎风而立,横笛在手的黑衣人微微垂眸,瘦削颀长的身姿宛若青松独立,又好似风中孤竹,遗世而独立。而唇间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邪魅却又不觉透出摄人的魅惑,狂狷而优雅。
刚到辰时,管事照例将食盒放在了院门口,刚想转身离开i,却是传来低沉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管事一惊,随即又一喜。几天了,蓝忘机闭门不出,更是不许任何人打扰,如今乍闻其声,怎不惊喜。
案几边,蓝忘机一袭素衣,洁净无一丝污浊,乌黑的黑发无一丝凌乱,仿佛锦缎倾泄而下。白皙的脸颊更是仿佛笼着一抹柔和的微光,清冷而俊雅。
管事暗暗松了一口气。
“七叔何时回来?”蓝忘机淡定从容道。
管事略想了想道:“算日子明天就该到了。”
蓝忘机点头,平静道:“七叔回来立刻通知我。”
“是!”管事一脸凝重,将食盒放在案几上,恭敬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