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魏公子,”管事亦是一脸笑意:“蓝二公子乃是人中龙凤,品行高洁,又和公子你曾有听学之谊,前来观礼自是再合适不过。只是……”
魏无羡忙道:“只是什么?”
江管事道 :“哦,也没什么,只是素闻蓝二公子性格寡淡,不喜与人接近,可是却和魏公子交情匪浅。所以,宗主想请魏公子亲自给蓝二公子书写请柬,想来蓝二公子看到魏公子的亲笔一定会赏光。”
魏无羡早已乐不可支,嘿嘿笑道:“那是,蓝湛看到我的墨宝当然不会拒绝。那江叔你且等一会,我这就去写。”说完拿过请柬忙不迭的跑到屋内。
坐在桌上,魏无羡手持毛笔,看着面前洁白的请柬,眼前不觉浮现出当年金凌满月宴会,蓝忘机给自己亲笔书写的请柬:
魏婴今日安否
今日子轩公子与江氏之女喜得贵子将满百日
金氏设宴金麟台
承亲朋来贺
婴当以礼赴之 蓝忘机。
时光荏苒,将近二十年过去了,如今再次忆起,请柬上的每一个字,魏无羡都是依然历历在目,一字不差。
一句魏婴今日安否,寥寥数字,却是饱含了蓝忘机内心深处无以言述的深深牵挂和情深意重。一句安否,更是隐藏了蓝忘机内心深处的紧张焦虑和无助。以至于苦寻十几载,待那人再次归来,每日的一句;魏婴,你今日可好,成了雷打不动的问候。
魏无羡忽然觉得心里轻轻一疼,随即却是渐渐洇湿了眼眶。
“小古板,你说你那时候得是有多傻?”魏无羡喃喃嘀咕,须臾吸了吸鼻子,嘟囔道 :“现在比那时候还傻,我都主动送上门了,你还能半途熄火,真是个傻蛋!榆木疙瘩!你就憋着吧你!”嘴里嘟囔着,脸颊却是控制不住笑逐颜开。好一会,方才低头认真书写。
“大功告成!”魏无羡放下毛笔,满意的拿起请柬,轻轻的吹了几口气,方才小心折好。
江管事将请柬小心的放进怀里,看了一眼正在院落里和小阿苑一起玩的不亦乐乎的江小鱼,叹气道:“要是没有发生那些事该多好,魏公子依然还在莲花坞,每天热闹非凡,定不会是如今场景。”
“怎么了?莲花坞是出什么事了吗?”魏无羡略有些紧张。
“哦没有,魏公子,你别担心,我是说自从魏公子离开以后,莲花坞可就再没以前的欢声笑语了。
魏无羡稍稍放心,轻松一笑道:“江叔,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不是吗,如今江澄也已及冠,早就已经过了打打闹闹的年纪。再过几年,等他成了亲,生一大堆的孩子,莲花坞还会欢声笑语的,到时候恐怕你会每天都很头疼。”
江管事笑道:“是是,公子说的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魏公子保重。”
魏无羡含笑点头。
“小鱼儿,走了。”
“哦。”江小鱼应了一声,却是没有抬头,
江管事笑了笑,走上前拉起江小鱼道:“小鱼我们该走了,要是耽搁晚了,小心你江师兄罚你。”
江小鱼不情愿的站起身,小声嗫嚅道:“我还想和阿苑玩一会。”
魏无羡失笑,想了想道:“江小鱼,要不后天我带阿苑一起去,到时候你带阿苑好好在莲花坞玩玩好不好?”
“啊?真的,太好了!”江小鱼喜不自胜,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糖果塞到小阿苑手里:“阿苑,给你,都给你,等到了云梦,我再给你摘莲蓬吃。”
看着小阿苑开心的小小脸颊,魏无羡若有所思,忽然心中一动,转头向江管事道:“江叔,你把请柬给我,我再给蓝湛加上一句话。”
江管事虽然诧异,但是也没多问,从怀里取出请柬笑吟吟的递给了魏无羡。
不一会,魏无羡再次从房间里出来,将请柬递给江管事道:“好了,江叔,你可以差人送去了。”
直到江管事他们离开,魏无羡方才返回屋内。
床榻上,浑身贴满符篆的常平依然无声无息。
“公子,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都几天了,还没有醒。”温宁有些担心道。
魏无羡脸色凝重,沉声道:“他没死,但是结果如何,还不好说。可是如今,恐怕这里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公子,我们是要搬家吗?搬到哪儿?”温宁有些疑惑。
魏无羡道:“不是搬家,我是说不能再把常平留在这里了。今日门口这么多人围着,恐怕短时间内他们不会离开,一旦发觉有一个活死人在这里,定会掀起风波,再说如此每天吵闹,与常平复活也无甚益处。”
“那公子我们去哪儿?”
魏无羡一手叉腰,一手执陈情轻轻敲着脑袋,来回踱步,须臾,忽地目光一亮,嘴角扬起,一丝不羁挂在唇间,低沉而坚定道:“乱葬岗!”
夜晚来临前的乱葬岗,黑雾弥漫,直冲云霄。置身于半空,浓重的怨气席卷全身。魏无羡和扛着常平的温宁御剑而下。
踏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黯淡的暮光透过云层,洒在高低不平杂草丛生的坟茔,映出一片片诡异的阴影。冷冽的阴风呼啸而过,枯树败叶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的怨灵在低语哭泣。
魏无羡面色冷沉,刚刚挪动脚步,浓重的怨气像潮水一般气势汹汹,直扑而来,同时而来的阵阵嘶叫震耳欲聋,似乎随时要把人活活抽干。
“真是个好地方!”魏无羡淡淡一笑,将陈情在手中悠然的旋转着,忽然目光一凌,陈情倏地掷向前方,小小竹笛冒着丝丝黑气,急速旋转着冲向呼啸而至的浓烈黑雾,几乎遮盖天幕的巨大黑雾刚刚接触竹笛,诡异阴森的嘶叫声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迎头痛击,黑雾骤然一滞,瞬间又仿佛被一刀劈开,看不见边际的漫天黑雾从中间整齐划一的裂开一条间隙,蜿蜒曲折的小路清晰的呈现在面前。
“嗯,很好!”魏无羡满意一笑,收回笛灵,悠然道:“温宁,我们走!”
“是,公子。“
暮光中,两条人影快如鬼魅,沿着蜿蜒小路急行而入,不消片刻,淹没在一片黑暗中。
云深不知处,初秋的朝阳金光灿烂,如诗如画,整个山峦好像披上了一层金纱,静谧中透着勃勃生机。
静室,蓝忘机一袭白衣,静静打坐,平铺在面前案几上的一幅画卷上,手持竹笛的那个黑衣人,双目微闭,神色悠然而不羁。
轻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蓝忘机缓缓睁眼,凝视着面前的画卷片刻,方才轻柔而小心的卷好。
“含光君。”门生恭敬站在静室门口。
“何事?”
“回含光君,魏公子差人送来一张请柬。”
“魏婴?”蓝忘机心中一动,浅淡的眼眸一抹光辉一闪而过。
案几上,洁白工整的请柬,虽然算不上秀美,但却别有一番恣意张扬的字迹跃然纸上:
蓝湛今日可好
江氏公子晚吟年满二十将行冠礼
江氏设宴莲花坞
诚邀公子湛莅临观礼 魏无羡
附加一句 把蓝景仪带上
蓝忘机久久凝视,不知何时,唇间已经微微勾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意,使得本就清透若水的脸颊晕染了一层柔和的光辉,如朝露般晶莹剔透,又如晚霞般恬静优雅。
寒室,沁心的茶香芳香四溢,淡黄而清澈的江南雨前茶散发着寥寥热气。
一袭水蓝色青衫的蓝曦臣和一袭白衣的蓝忘机相对而坐,雅正端方的两个绝美身姿仿佛和这个古色古香清淡优雅的环境融合在了一起,各具风韵,又相得益彰。
“江公子冠礼,我蓝氏当以礼贺之,忘机你切不可怠慢。”蓝曦臣郑重道。
蓝忘机点了点头,面色稍稍凝重:“兄长,忘机还有一事想和兄长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