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院。
雪霜愤愤不平道:“小姐,那傅砚舟实在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样对小姐呢!枉奴婢看错了人,没想到他早就和四小姐暗通款曲,之前还答应和小姐的婚事,分明就是想让全京城的人看小姐笑话!”
沈宁音有气无力地躺在软榻上。
今早她来了月事,到现在小腹都还隐隐疼着,哪轮得到为这种事生气。
“我不嫁给他,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听到这话,雪霜哼了哼:“没错,奴婢是应该感到高兴,是他有眼无珠错过了小姐,他活该!”
这时,沈儋撩开门帘走了进来。
雪霜:“大公子。”
“你先出去。”
“是。”雪霜退下。
沈儋目光落在沈宁音脸上,瞧见她略显苍白的脸蛋,比往日失了不少血色。
他抿着唇,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这才注意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他眉宇间涌现一丝阴郁,默了瞬才道:“方才哭过了?”
沈宁音愣了下,正想解释,眼尾突然覆上一股凉意。
沈儋抚摸着她的脸,动作极轻,眸色却渐渐暗了下来。
“为这种人哭不值得,以后兄长会为你挑一个更好的,能真正配的上你的男儿。”
沈宁音怔怔地看着他。
沈儋指尖下滑,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替她拭掉摇摇欲坠的泪珠:“别把眼睛哭疼了,若是难过,我替你去教训他一顿,让他亲自来给你道歉。”
“我的宁音只能欺负别人,不能被别人欺负了。”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沈宁音鼻头一酸。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就面临着不少的冷落和嘲笑。
她的心不是铁做的,在现代有爱她的父母,有关心她的朋友,被人这样对待也会难过。
除了雪霜,整个府里真正关心她的人就只有沈儋。
这种被人在意的,被人保护的滋味,让她真真切切觉得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沈儋指尖一顿,声音不自觉染上寒霜,刻意收敛戾气:“自从两年前你落水后,我极少见过你哭,宁音当真那么喜欢他?”
沈宁音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摇头道:“我才不会为了一个不值得托付的男人难过。”
傅砚舟既然找到了喜欢的人,她也不会强求这门婚事。
何况她本身就对他无意。
方才之所以哭,不过是来了月事,肚子疼的厉害的缘故。
听到她的话,沈儋眼中聚集的戾气逐渐消散,抚上她的脸颊:“你能想开就好。”
他自然而然扯开了话题:“下月初九就是你的生辰了,宁音想要什么礼物?”
“兄长送的我都喜欢。”
沈儋往她头上瞧了一眼:“上次送你的玉簪,怎么不见你戴上?”
沈宁音:“那支玉簪太贵重,我担心弄坏了。”
“既然喜欢总不能一直让它藏灰,若是坏了,我再重新做一个送你。”
沈宁音闻言,拿出一个梨木匣子,取出放在最上层的发簪。
沈儋接过玉簪,走到她身后,抚着她凌乱的发丝,开始为她绾发。
沈宁音不禁感慨起来:“也不知将来哪位京中的贵女,能有这么好的福气嫁给兄长。”
沈儋冷白如玉的手指穿插在她青丝间,乍然听到她的话,指尖一顿。
“宁音希望我和别的女子成亲?若是我成了亲,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与宁音亲近了。”
沈宁音没作多想:“兄长总归是要娶妻生子的,我也是要嫁人离府的。”
沈儋为她绾好发,将玉簪轻轻插入,在软塌旁坐下:“宁音现在还小,成亲的事不急。”
他温柔地看着她,眼神里却藏着一抹晦暗幽深的情绪:“我知道你不喜欢待在府里,等再过一段时日,我便带你离开,到时你想去哪儿,我会一直陪着你。”
沈宁音没听出他话里的含义。
直到不久的将来,她才终于明白沈儋对她的心思。
当她终于看透了他掩藏在温和皮囊下的真实性情时,一切已经晚了。
沈宁音正要开口,小腹却在这时传来了剧烈的坠痛感。
她脸色煞白,抓住沈儋的手臂,浑身无力地瘫倒在他怀中。
沈儋神色骤变。
他抱住她虚弱的身子,语气中涌现出无法掩饰的慌乱:“宁音?”
沈宁音小腹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沈儋朝外大声喝道:“雪霜,去找大夫来!”
雪霜听到动静,忙应声跑了出去。
很快,大夫提着药箱急匆匆赶来。
见沈儋紧紧搂抱着沈宁音,动作太过亲近。
雪霜心中一咯噔,上前道:“大公子,还是让奴婢来照顾小姐吧!”
沈儋身形未动,身上满是骇人的冰冷气息,对大夫道:“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便给我收拾东西滚出沈府!”
大夫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忙不迭应下。
半刻钟后。
大夫松了一口气:“大公子放心,二小姐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来了月事,受了凉,加上身体虚寒,这才引起了腹痛,待我开几副药,调理一段时日就好了。”
雪霜听后跪了下来,自责道:“大公子,是奴婢没照顾好小姐,请大公子责罚。”
沈儋语气掺着寒意:“你身为贴身侍女,照顾不周,自然是要受罚。”
沈宁音冰凉的手指抓住沈儋的衣裳,声音虚弱道:“不关雪霜的事,是我昨日嘴馋尝了那玉露团,你别罚她。”
沈儋握住她的手,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暴戾:“好,都听你的。”
然而那双眸子望向雪霜时仍带着几分冷厉:“去找个汤婆子来。”
他轻轻将沈宁音抱到床上,为她盖上被子。
很快,雪霜捧着热乎乎的汤婆子回来。
沈儋掀开薄被一角,将汤婆子轻轻贴放在她的小腹上,在床边寸步不离地守着。
服下药后,沈宁音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
小腹的疼意也消散了不少,她支着肘从床上慢慢起身。
沈儋却捉住她的手,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躺好别动!”
当接触到她指尖那异乎寻常的冰凉时,紧锁眉头:“手怎么这么凉?”
沈宁音垂下眼帘。
刚穿来时,这副身体体弱多病,她养了将近两年,才渐渐有了好转。
沈儋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将她纤细的手指拢在自己宽大的掌心中,轻轻揉搓,又贴在怀里替她捂热起来。
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沈宁音心中一惊,忙要抽回来。
但他的手却如同铁钳一般,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声音沉道:“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别再乱动,听话。”
“不行,这于理不合,若是让人瞧见了——”
沈儋却打断她:“你生病了需要人伺候,我照顾你是理所应当,有什么不对?还是说。”
他突然凑近身躯,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她:“你在害怕什么?在避讳什么?”
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是那般炽热和强势。
令人无法忽视,更无法躲避。
沈宁音睫毛轻颤,没再说话。
好在沈儋并没有其他举动,替她暖了手,就放回了被褥里。
药里加了安眠的东西。
不多时,沈宁音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很快就睡着了。
屋内陷入安静。
沈儋坐在一旁,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
随后他慢慢伸出手,轻柔地拂过她的脸庞。
像是对待极其珍爱之人,动作分外温柔,生怕弄醒了她。
那双漆黑的双眸如同被浓墨浸染,长久以来的克制和隐忍仿佛在这一刻悄然裂开。
终于,他缓缓俯下身。
突然间,一声突兀的“砰”响在寂静中猛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