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商量好后面的背影图由林雄来负责印刷,但是最开始的这些纸笺,还是留给了二狗子处理。
他挑着在纸笺上画了不同的画来,甚至背影图都画出了四个动作。
刚一画完,林雄就让守在府城的小厮,带着东西和他的信去跑一趟京城。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罢了,只是咱们这儿要卖纸笺,就不能是类似‘书生’的人来卖了。
毕竟要假借京城的名义去办事,那书生又不会分身,一会儿出现在京城,一会儿又跑到府城大街上做深情。
“找几个没太露过面的小厮去就是了。”秦僻给他们出主意:“如今他们都闲在府城的院子里,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也好。”
林雄深以为然,只是在府城分到的纸笺,是少部分,京城那边才是大头。
一个月的时间不到,京城那边的好消息就已经传过来了。
“那边缺货了!”林雄拿着信,喜上眉梢:“我果然没有料错,京城卖得特别好,这个月的供给多一千张!”
“在府城卖得也好呢。”二狗子跟着他们看账本:“每天都有人零零散散地来买。”
“真的?”林雄拿着府城的账册一看:“没想到这边没出什么力气就能卖出去这么多,胜在细水长流。”
他想了一下:“这个月让那边送来三千张,看看情况。”
毕竟纸笺不是吃食,可以存放的时间还是比较长的,又轻便,好运输,是个挺好的商品。
二狗子他们把话传回去,果不其然,做纸笺的就不只是那些小孩子了,还有很多大人也参与了进来。
褚老头的纸坊,就在这样的磕磕绊绊下,活了下来,带着一群山民,慢慢也能靠着自己的双手吃饱饭了。
等到天气渐冷,一切都走上正轨,褚老头终于把他的纸坊交给底下人看着,自己来了府学。
二狗子揣着小手,在门口迎他:“老先生,这儿!”
他蹦蹦跳跳的,头上系着的小红绳随着他的动作在萧瑟的秋日里胡乱舞动。
本来他那一头毛绒绒的小板寸,既舒服又方便。
可惜阿奶从村子里寄信来说,想让二狗子留一点头发,这是庙里的老和尚给她算的,二狗子今年若是留一点头发,来年必定顺遂。
也不知道老爹是出于什么心态,给二狗子在脑袋两边各留了两个小揪揪,如今看起来越发像是总角小儿了。
二狗子反抗无果,他没办法真正决定自己脑袋的美丽程度,只能任由老爹施为,人家还扯着个虎皮做大旗呢,有阿奶的话在,二狗子就更难以反抗了。
“这个好,好看。”褚老头见到他,顺手揪了两下二狗子头上的小辫子。
二狗子眼神死,你不要以为我没听出来,你是想说好玩的,对吧?
褚老头避开小孩的视线,又忍不住摸了两下他的小辫子。
二狗子晃着脑袋,瞪大眼睛。
哎,自从有了这两个小辫子,大家就愈发爱他了,二狗子也很无奈。
褚老天收回手,免得把人惹急了。
“如今纸坊越来越好了,过些日子,我准备带那些小孩子来府城见见世面。”
二狗子好奇:“现在府城不查他们了吗?”
“那有什么。”褚老头大手一挥:“说他们是在纸坊干活的小孩子就行了,我们上个月还给府衙交了一大笔税呢。”
“果然,有钱好办事嘛。”
褚老头好奇:“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
他虽然见二狗子找过几个机会赚钱,但二狗子在这个年纪,自己拥有的能分配的钱财其实是很多了。
怎么好像,是遇到了钱财的难题呢?
二狗子就和他讲了个最近发生的事情:“就是府学经常有外面的小孩子来读书的嘛。”
这是府学给自己打出名号,也给贫寒人家的学生一个赚钱机会的双赢。
“是吧。”褚老头没了解过。
“那边有个先生,好像蛮缺钱的,他接了个活是教三个小孩读书。”
二狗子说的,就是那个非常看重钱财的先生,他教小胖子和另外两个问题儿童读书的时候,还把人家绑在椅子上。
本来二狗子从老家回来之后,就在忙着卖纸笺的事情,没分出什么精力去了解。
直到这件事情闹大了,二狗子才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小胖的爹出大价钱请那位先生给小胖子“考前突袭”,想让小胖在最短的时间学成个小天才,哪怕是表面的小天才也行。
他要借着小胖“做出”跳棋的名声,给他找个大儒做老师。
二狗子其实一起参与过那位先生的课程教学,他觉得先生其实还不错,奈何学生与学生家长心目中的差距过大,导致小胖子突击到最后,也只是背了几首诗,学了蒙学的半本书。
这种进度,小胖他爹打错了算盘。
他一气之下,找几个小吏围着先生打了一顿,还把他给的钱要了回来。
本来其他两家觉得,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教会他们家小孩子背几首诗,已然不容易了,还准备私下里凑钱,把先生带回家教几年自家小孩呢。
谁知道竟然会撞上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敢把人带回去了,甚至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他们把给先生的钱,也要了回来。
那位先生简直是倒了大霉,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本就家境艰难,不然不会对钱财这样热衷,于是一气之下,带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家财,去江南做生意去了。
“我听到了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二狗子有点遗憾,他对那个先生的印象挺好的,若是自己一早知道消息,定然愿意拿钱帮忙。
褚老头却不意外:“那些小吏,都是小人,他们有求于人的时候,自然百般婉转,磕头如捣蒜,一朝得势便张狂万分,一点礼义顾忌都没有。”
他见的比二狗子多了一些,想来最开始那位小吏就是在发白日梦,什么隐士大儒愿意收小吏之子做学生?
别说是小吏了,便是大商人家也。
好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褚老头脸色有点难看。
“那些隐士大多是求名而不追利的。”也说不好,哪个才是更贪婪。
二狗子抬起小脑瓜:“像是老先生这般吗?”
“我?”褚老头嗤笑一声,摇头:“我既不追名也不求利,只是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罢了。”
想来也是,谁家求名的隐士会像褚老头这般做派呢,这是在求什么名,恶名吗?
“只是齐小胖子不知现在如何了。”二狗子想到自己的好伙伴,在先生还没出事的时候,二狗子还去见过他,只是他爹盯他更紧了,俩人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分开了。
“想来你那位好友是他们家独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大事。”褚老头晃了晃脑袋。
二狗子也想了一下,齐小胖子年纪还小,他爹真不至于对他做什么,虎毒尚不食子呢,更何况是一向疼爱小胖子的家人。
“说不定他过年的时候还会出来玩,到时候我去寻他。”二狗子想着,要和老爹商量,过年之前,晚几天回村子里去,他想找小胖子说说话。
褚老头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他这次来,是准备带着二狗子读书的。
毕竟天气太冷,很多事都不能做了,于是褚老头准备借这个机会,让二狗子好好跟他读几本书,日后他爹说不定要让他追名逐利去考科举。
借着他还小的机会,多读几本他们这种奇巧之术的书,自然是好的。
二狗子还在褚老头的怀里对着去玩,跃跃欲试,没想到第二日,他就拿着书来要教自己读书。
投墨端着茶,很是殷勤地从厨房出来:“老先生要教你读书,可得认真一些。”
他转过头问褚老头:“老先生要带着他读书,每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好准备着。”
天知道二狗子这几天没事做,又没有朋友陪他玩,只能在院子边上上蹿下跳,看得投墨有多心累。
成日里招猫逗狗,上次去对着一只母猫鼓吹有一只狗比它还要可爱。
也不知道那猫是不是被他烦的,差点给他一爪子。
幸而那只猫是经常混迹在人群里的,比二狗子有分寸,没有真的抓到他。
这可把投墨吓得,好几天都不让他出门,把他拘在院子里玩。
褚老头指了指天上:“太阳升到那里的时候。”
投墨跟着他的手指看,心里吐槽,好家伙,还读书呢,没听说谁家日上三竿,马上就要吃午饭的时候开始读书的。
但是好歹有个人来管二狗子,他想到这里,便不觉得有什么了,能安静一会儿是一会儿嘛。
二狗子磨人:“我们去钓鱼吧。”
“冻手。”褚老头缩着手:“今天把这些背下来,明儿我们一块做。”
他带来的大部分是制造农具的书,这是褚老头几十年收集的珍藏。
投墨一脸无语地站在旁边,看褚老头说完这句话,就闭着眼睛在太阳底下打盹了。
没听说过有人这样教小孩子读书的,直接连一句话都不讲,就让人家背书,这位老先生看起来也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转过头去看二狗子,虽然没什么精神,却是真真切切在捧着书看。
算啦,就是一点东西也学不到,让他安静待着也挺好的。
投墨现在的心态,简直就像是送小孩去幼儿园的家长心态。
管他能不能学到什么,健康地在一块安全的地方玩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不过他不明白,二狗子其实还挺适应这种教学方法的。
不就是先预习,然后做实验吗?
背书对他来说,真是不算难事,反正这些日子大家也不找他玩,外面的猫狗也烦他了,跟着褚老头做做实验也挺好。
就在这三人非常和谐地度日的时候,二狗子和褚老头终于按照书上的样子,用木头做出了一个犁。
“看起来挺像样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林雄围着它打量,装模作样地点头。
秦僻直接揭穿他:“你连犁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怎么知道这个做得好?”
“我也是去家里庄子上看到过的。”林雄有点心虚,他以前也就远远瞧见过,其实对犁确实没什么印象。
于是把唯一用过这种东西的李皓拉了过来:“这个是不是看起来还不错?”
李皓试着拉动了一下:“好像更轻一点。”
“当然啦。”二狗子抢先回答:“这是用全木头做的,大部分的犁都会用到铁,这个轻一点,但是也不耐用就是了。”
而且只能小规模生产,简直像是手办。
所有零件都得人一点一点用木头刻出来,二狗子的小手都伤了好几次了。
“真的能用啊?”投墨才是一点一滴看着他和褚老头两个,把犁做出来的见证者。
做好的那一刹那,他简直比二狗子还要激动:“哎呀,等一会儿我去外面空地上试试。”
“得了吧。”林雄拆穿他:“你也没种过地,怎么会用犁?”
二狗子摇头:“这个很简单的,就是要使力气,等会儿大家都可以试试。”
“还有没有别的小玩意儿?”林雄好奇地翻找,却只找到几个很小型的犁的模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二狗子摇头,光做这个就很难了。哪里还有其他的东西呢?
“不过我们想着要做县城的沙盘,爹爹,你记不记得县城大部分的地形?”
李皓奇怪:“做这个有什么用处吗?”
“就是好玩嘛。”二狗子前几天听褚老头说,他会做沙盘,就很心动了,他特别想跟着褚老头学着做一个。
正好褚老头说,那些在纸坊做工的人,有好些是在逃命的时候,绕着县城走了好几次的,他们里面有不少人还记得很多地形。
如果他爹能提供大致的分布,说不定他们真的可以把县城的沙盘做出来。
“我记得一些,等会儿画给你。”果不其然,李皓对县城的地形确实有几分了解,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二狗子还是很殷勤地去给老爹磨墨,想着让他帮忙画得详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