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缺席了妈妈的生活
作者:冬煜鸣   听说我们这里还有鱼最新章节     
    天亮以后有路过的村民看到摔下山崖的毛爱莲,报了警。常飞和交警大队队长张志忠赶到的时候,路边停了很多车,大家纷纷冒着生命危险爬到半山腰捡钱。
    “啧啧,这得是多少钱啊!”张志忠说。
    常飞在旁边抱着手说:“你我干一辈子都没这多钱。”
    “我也想下去捡啊!”
    “你?算了吧!下去看看!”
    常飞和张志忠正要下去,小林爬上来说:“头,车翻这一整晚了,人早没了,已经拉走了。肇事的车和人是山水矿业的毛爱莲。”
    “通知家属没?”
    “她早年离异,只有一个儿子,已经通知了。”
    “大晚上的她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矿就在上面,就得走这条路。”
    “大半夜拉着钱下山是要做什么?”
    “那就得上山问问了。”
    “这样,你跟我到她单位调查。”
    “是。”
    “志忠,你们把车拉回去检查一下。”
    “你放心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们。”
    “赶紧疏散一下群众,让他们别捡了。这死人财发不得。”
    “知道了,我会安排人尽量把钱收回去做证物,下午派人送给你们。”
    常飞带着小林去矿山调查,华叔早就在山上候着。
    “毛爱莲是你们山水矿业的人吧?”
    “是的。他是我们的法人。”
    “她昨天晚上下山途中出事了,知道吗?”
    华叔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问:“毛总她怎么了?”
    “下山路上出车祸了。”
    “怎么会出车祸的呢?”
    “这个事情我们还在调查,今天上来就是针对这个事情来做调查。你最后见毛爱莲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七点多,我把上个月的分红给她。”
    “她不是法人吗?为什么是你给她分红?”
    “当时注资说好的,我们负责财务。”
    “她有什么异常吗?”
    华叔仔细想想说:“没有。她当时拿了钱兴高采烈地说暑假要带儿子去香港旅行。然后就走了。”
    “她下山以后你做什么?”
    “我就在办公室里待着。”
    “谁可以证明?”
    “保安老姬。”
    “你们这里有监控吗?”
    “只有矿上有,办公区域都没有。”
    “我们可以到处看看吗?”
    “当然,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带您到处转转。”
    “不用,我们自己看看就行。”
    所有的口供严丝合缝,常飞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小林查了后山,也没有问题,两人匆匆下山。
    “头,这华总的口供没有任何问题,老姬也一样。会不会毛爱莲的死真是意外?如果是要谋财害命,肯定是会把她钱拿走的,不会任由钱撒满山。这不符合谋财害命的逻辑。”
    “要是每个凶手的杀人逻辑都那么简单,那也就没有那么多未结案了。”
    “头,那你说这个案子要从哪里查起?”
    “山上山下先到处查查吧,让张队那边检查一下轮胎痕迹。你也查查这个华总的背景。”
    “好的,下了山我马上去查。”
    常飞把头转向窗外,看着窗外的悬崖,心想:这事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陈成刚到学校,拿着包子堵在楼梯口等李善,李善不回心转意他是不罢休。见李善上楼,他把早点递过去。
    “不要,拿走!”
    “我特意买给你的!”
    “不要!”李善说着要上楼,陈成堵着她的去路。
    “让开!”李善仰头死死盯着他。
    “你答应我和好我就让你!”
    “陈成,我们分手了。”
    “以前你也这样,都气不过三天,这次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没意思。”李善生气地说。
    陈成伸手去抱李善,李善蹲下躲开了。
    “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的。”李善指着他说。
    “我不同意分手!”
    “你同不同意都没用,陈成,我们已经分手了!”李善很大声地说,恨不得整个楼道的人都听到。
    “喊啊,你再喊大声一点,去学校广播站对着喇叭喊啊!”
    “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反正我们分手了!”李善决绝地盯着他说。
    “可是我......”陈成感到一阵心慌,说不上话来。
    “可是什么可是,没有可是,回去上早自习吧!”李善说。
    “你拿着早点我才去。”陈成说着递过包子,有些冷了:“你看都冷了”。
    “懒得理你。”李善瞅他一眼。
    “我......”
    陈成话没说完,就看到两个警察上楼来,立刻停止了说话,把包子藏在身后,主动给警察让道,李善回头也看到警察,也跟着给警察让道。
    “我去上课了!”李善跟着警察的脚步走,陈成也不好纠缠,只能回自己教室。
    不一会儿,老师站在门口喊陈成:“陈成,你出来一下。”
    “沈老师,什么事?”陈成在门口问。
    “呃,陈成,这两位是孙警官和田警官,你妈妈,出了点事情,你跟他们走吧!”
    沈老师双手扶着陈成的肩说:“两位警官,这就是陈成。”
    陈成听得莫名其妙,但他有种不安的感觉,一大早起来就觉得胸口闷,右眼皮一直跳,老人常说的,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总觉得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孙警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陈成问。
    “毛爱莲是你母亲吗?”
    陈成听到毛爱莲的名字犹如五雷轰顶,他急切地问:“是的。是我妈妈,我妈她怎么了吗?”
    “她昨天晚上在矿山下来的路上车翻下山崖了,我们到的时候已经身亡了。现在在医院,你得跟我们去一趟。”
    陈成听到“翻下山崖”几个字的时候头嗡嗡作响,再后来孙警官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陈成,陈成!”
    孙警官一直喊他的名字,可是他什么也听不清,只看得见孙警官的嘴巴一直在动,像是在喊自己。他想张口应答,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陈成,陈成,你怎么了?”
    陈成依旧没有回答。两位警官扶着他,走出校门,他身体跟着走,可是脑里完全没有意识。
    警察当着全班同学把陈成带走了,陈成还是被警察架走的,班里沸腾了。
    “这大清早的就被警察带走,该不会是犯法了吧!”
    “哎,这富二代就是闹腾,一天到晚惹事。”
    “陈成该不会是被李善甩了想不开做什么坏事去了吧,不然怎么会被警察带走?”
    “你们猜他到底犯什么事了?打架?吸毒?还是去黄色场所了。”
    “我可听说他经常去天瑞ktv,那家ktv可是黄色场所,之前都在说警察局有个警察在ktv跟财政局领导争小姐打架呢。”
    “警察怎么可能喜欢小姐,你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我妈跟我姨妈聊天我听到的。”
    “ktv不可能是黄色场所吧,又不是夜总会,我都还跟我妈他们一起去唱歌呢,没见什么小姐啊。”
    “你傻啊,小姐脸上会写小姐?不都是女的,不过是骚一点,给钱就睡而已。”
    “你又知道了?”
    “我是神知。”
    “那神知,你说说陈成是为什么被警察带走?”
    “天机不可泄露!”
    “滚!”
    “都安静!上课了!”沈老师抱着一叠书走进教室,敲着桌子教室里才勉强安静下来。
    突然一个女生说:“老师,陈成犯什么事了?”
    “陈成没有犯事。你们管好自己,别整天说别人是非。都拿出书来。”沈老师严厉地说。
    陈成坐着警车跟着孙、田两位警官来到医院,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吗?为什么要让妈妈离开自己?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是意外、自杀还是谋杀?妈妈那么有钱,肯定有人觊觎她的财产的。妈妈去世了自己怎么办?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妈妈在世的时候尽管一个月见不上一面,但她始终都是自己的主心骨,有妈在他才安心,才那么安心地享受生活享受妈妈奋斗带给他的一切。如果是谋杀,他一定要找出凶手,为妈妈报仇!
    在医院住院楼后面的一栋两层小楼里,他见到了一个月没见的妈妈,她躺在冰冷的石床上,盖着白布,他缓缓拉开白布,毛爱莲已面目全非,脸上全是伤口。他感到自己鼻梁微微一震,一股凉气直冲头顶,脸部肌肉抖了起来。他看到妈妈的时候,心如针刺如火烧。
    “妈,醒醒!”陈成低声说着。
    陈成睁大眼睛,毛爱莲一动不动躺在那。
    “妈,妈!我是小成。你看看我。”陈成拉着她的手,手已经僵硬。
    “妈,你回答我一声,你跟我说句话,你不要不理我,妈!”
    终于,陈成哭了出来!
    孙警官和田警官把他拉出来坐在过道的条椅上。
    田警官递给他两张卫生纸:“擦擦眼泪吧!”
    孙警官看看他,想说什么又忍住,拍拍他的肩。
    陈成仰着头靠着墙晃着身体,一下又一下地用后脑勺撞墙,一下,两下,三下,四下,墙发出“空空空空”的响声。
    孙警官用手扶着他的头,他使劲一撞,把孙警官手撞疼了。
    “啊!”孙警官叫起来。
    其实以陈成的力气,不足以弄疼孙警官,不知道是他陈成身体里压抑着的心痛、懊悔、愤恨的一齐爆发让他力量倍增还是孙警官为了让他清醒故意叫了出来。
    他听到孙警官叫的时候,回过神来。
    “对不起,孙警官。”
    “小事,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陈成擦干眼泪说:“我没事!”
    孙警官轻轻捏着他的肩膀说:“你没事就好!男子汉,我相信你可以的!”
    陈成吸吸鼻涕说:“我会的。”
    孙警官站起来拍着他的背说:“你缓缓吧,一会儿还得配合田警官录个口供。”
    陈成靠着墙,头看着天花板,深呼吸说:“我可以了!”
    “陈成,你最后一次见你毛爱莲是什么时候?”
    陈成想了一下说:“是上个月了。”
    “你们经常不见面吗?”
    “嗯,我都是秦妈带大的,我妈经常要去矿山住,长的一两个月,短的十天半个月。”
    “她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
    “警官我妈是意外还是他杀?”
    “我们还在调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她平时都是生意上的朋友,人也多也杂,除了山川点得出名号的,还有其他地方的。她生意上的事都不让我知道,她要带我去饭局我也都不愿意去。”说到这,陈成心里满是悔恨,他恨自己不陪妈妈出席饭局,否则就能更多的了解她了解她周围的人,不像现在对妈妈一无所知。
    “她有什么仇家吗?”
    “我妈她这个人八面玲珑,随时笑嘻嘻地,怎么会有仇家呢?要说她有仇家,除了我爸,就没有了吧。”
    “你爸和你妈关系怎么样?”
    “我很小我妈就跟我爸离婚了,我爸知道我妈有钱,要了我的抚养权,每个月固定找我妈拿生活费,我妈为了离婚,什么条件都答应他,但唯一的条件是我必须跟她一起生活。我爸以为拿了抚养权以后可以利用我夺得我妈的财产,可他压根不知道我妈离婚后就马上立遗嘱,我继承她的所有财产,我大学毕业前,所有的钱都在银行,大学毕业以后我才有权利动这些钱,除了我,谁也不能动这些钱。”
    “是你妈妈要离婚的?”
    “是的,她主动提出的离婚,有天放学她抱着我哭,问我,如果离婚了,我愿不愿意跟她一起生活。”
    “她为什么非要离婚?”
    “我爸那人,没什么本事,骗姑娘的手段倒是相当了得,趁着我妈出去谈生意,带女人回家,被我妈撞见过很多次了,我妈一闹他就打我妈。我妈受不了了才离婚的。”
    “你爸现在在哪里?”
    “听说接了离离了结很多次了,骗了一堆钱,去昆市做生意。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反正他没钱了就会来找我妈。”
    “最近他回过山川吗?”
    “应该没有,如果他回来会来找我的。他最喜欢在人前装慈父,越是人多的地方他越是装。就是为了打官司要钱的时候多一点筹码。”
    “他们打过很多次官司吗?”
    “离婚打了无数次,离了两年才离了,后来为生活费打了三四次官司吧。”
    “那毛爱莲得罪过什么人,你知道吗?”
    “从小我妈就教育我不要与人起冲突,要与人为善。她怎么能得罪人?要真得罪,也是那些眼红他的同行吧!”
    “那她生意上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天瑞的总公司注资了她们矿山,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天瑞和天瑞的总公司你了解多少?”
    “天瑞不了解,更别提他们总公司,但是陈瑞多少知道些,他是我兄弟王旭的兄弟,以前打过照面,跟我妈他们合作以后,我偶尔会去他们的慢摇吧和ktv玩。”陈成说着不再说话,抬头问田林:“警官,你是怀疑天瑞吗?”
    “我们只是在调查,你妈妈的案子现在并没有结论,我们不怀疑任何人,但也不排除任何人的嫌疑。”
    “那我妈的死因什么时候能有结论。”
    “有了结论会通知你的。”
    “你回去如果想起什么记得联系我们。”
    田警官说完递给他一张名片,他把名片装在牛仔裤包包里。
    “走吧,送你回去!”孙警官说。
    “警官我可以再进去陪陪我妈妈吗?”陈成问。
    孙警官想想说:“去吧!”
    陈成慢慢走进去,坐到石床上,看看闪烁的灯,再看看僵硬的毛爱莲,他想说一堆话,可是竟什么都说不出,记忆里的妈妈要么工作,要么教训他,两人的相处时谈论的好像除了学习就是钱。他努力要想起什么母子的亲密时光,大脑却一片空白,原来不是妈妈缺席了他的青春,而是自己缺席了妈妈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