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顺着她的手指,视线一路越过地上躺着的嬷嬷往卫逐染那儿看过去,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沈才人见此情形以为许良娣说中了,慌得将卫逐染护在身后道:“福公公,都是我,大言不惭地冒犯了许良娣还打伤了她,至于良娣说的别的,没有那样的事。”
在空夏说出身份之后,沈才人也呆愣了片刻,但之后听许良娣说出的话其实心里也是有些信服的。
可不管如何,这位姐姐帮她拦下了宫女的打,还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甚至细心地帮她拍裙上的灰尘。
从小长在江南乡下的沈怜进京后见多了冷眼,对卫逐染的好意感激不已。
况且沈怜觉得争端本就是自己引起的,这位姐姐冒充公主也只是为了唬住许良娣救下自己,她自然不能让这位姐姐受罚。
沈怜对卫逐染低声道:“姐姐的好意我无以为报,这件事本就是我的责任,冒充的事我们不能认,其他的我一人认下就是。”她说的极快,眼睛亮亮的,没有半点恐惧犹豫。
卫逐染看着身前稍显瘦弱的身影,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其实她开始本不愿意掺和进来的,后来是带了点看乐子的心情去的。
直到见了这女孩惨兮兮又坚强的样子,想起她与自己有些相似的经历又是从江南来的,所以生了点怜悯之心,下意识拦住了对她动手的人。
可就是这些在卫逐染看来微不足道的举动却让对方记在了心里,刚刚还在说自己没有做错事的人,现在为了掩盖卫逐染“冒充公主”的事情而认下了许良娣之前泼给自己的脏水。
许良娣小人得志般笑起来:“福公公,是她身后那个小贱人冒充西悦公主,你还不快让人拿下她送到皇上面前处置。”
福公公脸色一沉,操着尖细的嗓音呵斥道:“大胆许良娣,敢对公主不敬!”
许良娣的笑意僵在脸上,腿有些发软,不敢置信地去看福公公。
却见福公公换了个笑脸对卫逐染道:“哎呦小祖宗,可算找到您了,皇上特意从民间找的神医让奴才带来给公主瞧病,结果到了永乐宫您不在,奴才可是找了您好半天呢。”
卫逐染越过同样不敢置信的沈怜走出来,扶着额头很难受的样子,声音也带着点虚弱:“我看今日天气好出来走走,没想到在这儿看见许良娣仗着父皇的宠爱对沈才人苛责不断,我看不过说了两句就要让人来打我。”
“她认定我是父皇的选侍,任凭我怎么说都不相信我就是西悦公主,还一口一个小贱人的骂我,说我是冒充的。”
她声音渐渐弱下去,皱着眉捂住自己的心口,又往嘴里塞了颗小药丸缓了缓才继续道:“我这段时日本来好很多了,明日就可去向父皇母后请安,如今这般怕是不能去了,还麻烦福公公帮我跟父皇解释。”
福公公作为皇帝的心腹,对卫逐染身上的毒也是知道的,看这情形知道是又毒发了,急忙让人抬了轿撵来。
其实不用她说,福公公也会把这件事如实禀告给皇上的,而且不出今天满宫都会知道许良娣在御花园将西悦公主气得旧疾复发。
卫逐染在空夏的搀扶下上了轿,柔声唤沈怜:“我看沈才人面善,不如陪我走走说说话,我也好受些。”
沈怜还有点懵,她身边的宫女暗暗推了一把才将她唤回神来,想起自己刚刚一口一个姐姐地叫不由得红了脸,福身应道:“是,公主。”
卫逐染又看向许良娣,皮笑肉不笑道:“良娣下次见了本宫可要恭敬些行礼,不然可是要罚跪掌嘴的。”
按照品级这些良娣才人什么的都要向卫逐染行礼,但算起来那些是她的长辈,所以平时后妃和公主之间的行礼不是那么严格,很多都是互相敷衍客套一下。
卫逐染不常用本宫自称,她更喜欢用“我”,但这种时候拿这个来压压许良娣她也是很乐意的。
许良娣腿早就软了,跪坐在地上脸色灰白,听了这话赶忙道:“公主,是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主,公主大人有大量,饶了妾身吧。”
卫逐染有些恶劣地笑道:“饶了你?罚跪两个时辰或者掌嘴二十,良娣想要哪个?”
许良娣脸一下子更白了,知道这是卫逐染有意报复,今日必不会轻易饶了自己,颤颤巍巍说道:“罚……罚跪。”
她心中有自己的考量,要是卫逐染身边的宫女来掌嘴,以她的力气自己的脸必定破相,所以还不如罚跪来让卫逐染消气。
“那良娣就跪着吧,”卫逐染指了个小太监,“你看着她。”
卫逐染回了长乐宫,见有一背着药箱的人正候在主殿,应该就是福公公口中的神医了。
皇帝这些时日派人搜寻民间的神医想要为卫逐染解毒,卫逐染也见过几个所谓的神医,但那些人甚至没看出她中了毒,所以她对这次的也不抱什么希望,果然,毫无收获。
不过这也是心散的厉害之处,不毒发的时候藏的极好医师通过诊脉也看不出来,刚刚在御花园里并没有毒发,不过是做做样子给福公公和皇帝看,吃下的也只是寻常的补药。
卫逐染也不是很失望,毕竟意料之中的事,她还让人给了那个看起来还算年轻的医师赏钱,好好将人送出了宫。
福公公也回去向皇帝复命去了,只留下个沈怜还在,见四下无人,有些踌躇开口:“我在江南时,曾跟着个老先生学过医术,公主可愿让我瞧瞧?”
卫逐染来了兴趣,但没有将手腕伸出来,而是问道:“沈才人的医术师从何人啊?”
沈怜轻笑道:“我师父师娘都是江南乡下的,不是什么名医,我学的也不过是点皮毛,是我唐突了。”
卫逐染认真瞧着她,将皓腕伸了出来放在桌案上:“那麻烦沈才人帮我瞧瞧了。”
沈怜伸出手搭在卫逐染的手腕上,她小脸白皙细腻,一双手却粗糙不堪,布满了岁月和辛劳的痕迹。
卫逐染的手不算白嫩,手上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老茧,可跟沈怜的手比起来,竟然也显得细腻光滑。
见卫逐染盯着自己的手看,沈怜不好意思地笑笑:“父亲将我送去江南的沈氏旁系,那家人几年后见父亲从不曾过问我,就将我扔去了乡下,跟着婆婆生活。”
“婆婆年纪大了,家里挑水劈柴、下地插秧的活都是我干的,后来拜了师父,也时常跟着师父上山采药,时间长了就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