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这几日都是阴沉沉的,宫人们做事的时候个个屏息凝神,不敢出一点差池。
原因无他,西悦公主那天出宫后回来就脸色不好,这几日也一直沉着脸色。
虽说公主平日里也不算笑模样多的人,这几日也不曾对他们过于严苛,但他们还是能感觉出来气氛的压抑。
空夏也是担忧不已,可是那日她没随着公主出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公主也没有主动要说的意思。
只能想方设法做些事想让公主开心起来,可几次尝试都是无济于事。
卫逐染对着面前的蝴蝶风筝出神,是当初叶翊尘在护国寺送她的那个。
为什么……
她怒从心头起,两手拿起风筝就要扯烂。
可顿了顿,还是没下去手。
想来也是好笑,叶翊尘喜欢的人心里有别人,而自己又喜欢上了叶翊尘。
卫逐染没心思也没兴趣真的去打听叶翊尘喜欢的到底是谁。
有什么意思呢?
打听出来了又能如何,她能把那女子吃了吗?
能让叶翊尘转头来喜欢她吗?
这个想法一起来,卫逐染心里就窜出了无名火,怒拍了下桌子。
笑话。
自己一个堂堂一国公主,尊贵无匹,天潢贵胄,要卑微地去祈求别人的喜欢吗?
那成什么了。
端茶的小宫女不明所以,被突然的拍桌子声吓得身子直抖,可不敢怠慢,颤巍巍将清茶放下。
却见公主没有要问罪自己的意思,而是伤神地又盯着面前的蝴蝶风筝。
知道公主不是因着自己生气,于是忙不迭告退,逃也似的退出了宫殿。
卫逐染当然是没注意到宫女忐忑的心理活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他不喜欢我为什么送我这个,又为什么说那种话,后来又为什么说要与自己同游天下。
为什么……
叶翊尘。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抓着蝴蝶风筝的手收紧,纸作的筝面出现一道道褶皱。
玩笑。
叶翊尘喜欢开玩笑,更喜欢开玩笑来逗弄她。
他不正经,眯起的桃花眼里看谁都是深情款款,嘴里十句话有九句都是假的,还有一句半真半假。
她早就知道叶翊尘这副德行,所以从前对他那些轻浮的话从来都是不屑的,还要怼上两句。
可偏偏护国寺那一次,她脑子犯懵了信了他。
真心实意地信了他。
如他所说,后来他想解释清楚,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似乎窥到了真相,可这令她更加生气。
手上一用力。
制作精美的蝴蝶风筝,还是烂了。
如昙花一现的美丽,如风中飘落的花瓣。
还未飞上过天空的蝴蝶风筝,陨落在了深宫里。
“扔了吧。”
卫逐染对空夏说道。
空夏将风筝拿走,却也没舍得扔掉,而是藏在了自己住的地方。
叶公子送的东西,公主从来都很珍重,若是以后后悔了,也不至于没地方找去。
连着唉声叹气了好几日,终于迎来了一则喜讯。
“公主你瞧。”
空夏将一封书信送上卫逐染的桌案。
“是瑞阳县主来信了。”
她脸上喜气洋洋的:“谢家小姐要成婚,谢将军上奏朝廷想要回京,圣上已经同意了。”
“瑞阳县主也跟着回来,不日应该就能到京城了。”
卫逐染多日来阴云密布的脸终于转晴,惊喜道:“真的?”
空夏重重点头:“真的,是福公公告诉奴婢的。”
随即将信封递过来:“想来瑞阳县主信中应该也说了。”
卫逐染拆开信封,一目十行读了起来:“是真的,颜姨说信送到手里的时候她们应该就启程了。”
瑞阳县主本家姓颜,当初皇帝感念她跋山涉水将卫逐染送回京城,故而除了她的奴籍,赐还本姓,封了县主。
当时卫逐染被送进了宫中,瑞阳县主就在当时的京兆尹,也就是现在的淮安侯谢家暂住。
与谢家二爷谢云舟两相情悦,圣上大喜为他们赐婚。
婚后不久,皇帝就派谢云舟去北境守边疆,瑞阳县主也跟着谢云舟去了北境。
卫逐染被送回宫的时候才三岁,记忆模糊不清。
只是后来才知道,她进宫后生了场大病不能见人,瑞阳县主又走的急,直到去边疆之前都没再见到一面。
但是从卫逐染小的时候瑞阳县主就会给她寄信,还会寄些边疆的新奇玩意儿回来。
后来长大了些会写字了,卫逐染就会回信,也会寄些京城的东西给瑞阳县主。
虽未见过面,但卫逐染很尊敬亲近她,信中也称她为颜姨。
算来,颜姨同谢云舟去边疆已经十三载了。
如今北境安稳,正巧谢青瑶成婚,谢云舟这个做叔叔的回京些时日也无可厚非。
“真是太好了。”
卫逐染高兴不已,去了小佛堂,转动机关,将古画取下来,后面的牌位就露了出来。
她将这个好消息也告诉阿娘听了。
将衣领下的吊坠拿出来握在手心里:“阿娘,颜姨要回来了,你也很高兴吧。”
细细摩挲着吊坠上繁重的花纹,温润厚重的质地,也不知是什么玉石做的。
父皇说,这吊坠是阿娘留给她的,自小就在她脖子上戴着了。
卫逐染忽然觉得这吊坠上的花纹好像在别的地方见过,可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地方。
还没等她往深处去回想,就传来了敲门声。
空夏在门外道:“公主,太后身边的肖姑姑来了。”
卫逐染起身将机关转回去收起了壁龛,又将古画挂回了原位,跪到了佛像面前双手合十,看起来虔诚不已。
这才应声道:“进来吧。”
肖姑姑进来看到的就是卫逐染虔诚跪在佛前祈祷的景象。
只是……
她视线落在侧墙边上的蒲团,眼中闪过一缕暗芒。
空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下一惊,面上装作惊讶的样子,带着愠色训斥殿外的撒扫丫头。
“小春,你是怎么做活儿的,怎么把蒲团放在墙边了。”
小春迷茫又委屈地抬头,看见了空夏背着肖姑姑对她挤眉弄眼。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还是很快配合道:“是,是奴婢擦地的时候放在了一边忘记了,请公主饶恕奴婢吧。”
她脸上委屈的表情甚至都没来得及收回就跪下磕头哭喊。
“好了。”
卫逐染启唇道:“佛堂清净之处,不要吵闹,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