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尘拿着杯子的手一顿,掀起眼皮看向王哲。
茶盏碰到桌子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萧尘不悦的声音响起:“本王从未见过王大人,青竹书院又是何处?”
“自宫宴起本王就想问了,为何你们总是一副见过本王的样子,明明本王从未到过中原。”
凌尚也盯着王哲的脸等一个回答,从到京城开始,这些宁朝人看平王的眼神都带着些讳莫如深,奇怪的很。
王哲歉意地笑笑:“抱歉,平王殿下的样貌实在太像……”顿了下才继续道,“我情不自禁就认错了人。”
萧尘不容拒绝问道:“王大人觉得本王像谁?”
王哲倒也不惧,语气坦然平常:“平王殿下的样貌像极了一个叶家的故人。”
凌尚眼珠子转了转,视线偷偷在萧尘身上逡巡,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萧尘眼神微动,话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哦,是嘛,那还请王大人日后擦亮眼睛认清楚人。”
不愿在此话题上停留,他转而问道,“王大人与公主感情很好?”
明明是问王哲,眼神却落在手上,垂着眼皮,让人看不见他眼中的情绪。
王哲的脸上笑意盈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公主是个很好的人,我们的关系也很好。”
萧尘冷了眸子,凉凉道:“那位桑姑娘呢?听说被送走了。”
王哲脸色僵了僵,宫宴上这么尴尬的事情他已经不愿意再回想,扯了扯嘴角道:“宫宴之上,多谢平王殿下了。”
“不必谢我,本王不是在帮你。”萧尘搁了茶碗站起身,“本王身子欠佳就不久留了,余下的事就交给凌大人吧。”
说完也不顾旁人反应,径直走出了大厅,袁晓行了礼也急忙跟了上去。
凌尚视线黏在萧尘的背影上,表情严肃,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察觉到王哲在看自己才收回视线,笑呵呵与王哲聊些两国风俗,打探着两国通商的事宜。
萧尘走出会客厅,转了个角落才扶着树咳起来。
脸色因咳嗽而变得通红,压抑着的咳嗽声和雪白帕子上的血让人瞧着听着揪心。
袁晓握拳,双眼赤红:“王爷,要不……”
萧尘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他将帕子收进衣袖里,露出张惨白的脸来,将手伸到袁晓的面前。
袁晓握着瓷瓶的手都在发抖:“王爷,这药治标不治本,咱们再找医师,一定可以的。”
萧尘从瓷瓶里取出药丸吞下,脸色这才稍微缓了缓:“没用的,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谁?!”
他眼神一凌,朝向拐角处厉声喊了句,袁晓立刻拔刀护在他面前。
空夏从拐角处出来,缓缓行礼:“见过平王殿下,公主有请。”
萧尘放下心,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恢复了那副冷漠疏离的姿态:“原来是空夏姑娘,请带路吧。”
他对公主府的每一处都熟悉无比,他能清楚知道自己脚下的路是通往湖心亭的。
有绵绵细雨落下,如丝如缕。
有枝亭里已经摆上了桌案和暖炉,卫逐染正拨弄着炭盆里的火,见萧尘来了,亲手为他倒了茶:“王爷畏冷,本宫将火拨的旺些。”
暖红色的火光映在萧尘眼里,丝毫没融化开他眼中的冷意:“公主事务繁忙,劳您抽出个空来见本王,有什么事?”
卫逐染抬眼看了下空夏,空夏便低头领着亭子里的侍女退下了。
见此,萧尘也冲袁晓抬了抬下巴。
袁晓脸上闪过犹豫,但最后在萧尘的眼神威胁下还是退出去待命了。
卫逐染坐在桌案前指着对面的位子:“请。”
见萧尘落座她才继续道:“本宫就开门见山吧,驿馆的大火,王爷可有什么思绪?”
萧尘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他还以为……
“走水前曾经有一伙刺客摸进了我的房间行刺,兴许是他们的同伙放的火吧。”
这倒是之前不知道的,卫逐染继续问道,“那伙刺客身在何处?”
萧尘冷冷一笑:“化成焦炭了。”
他拧眉看向卫逐染,“我记得,这件案子是沈怀办的,怎么他没来,倒是公主先问上了?”
卫逐染道:“为了给柳家和叶家翻案,我知道你能听懂。”
萧尘的脸色平常,桌子下的手却用力扣着掌心,强迫自己不能有所动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卫逐染突然凑近到萧尘的眼前,食指覆上他的眼尾,那里有一条极不显眼的疤痕。
那是当年叶翊尘被杨晖的飞刀所伤留下的疤痕,本来她准备去向昭昭要些舒痕膏给他,后来事情一打岔就给忘了。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回来了。
卫逐染眼里瞬间溢满泪水,声音都在发抖:“叶翊尘……”
刚叫了个名字她就说不下去了,被失而复得的情绪淹没,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这里没有别人,你不要怕,我会为叶家翻案,让你以叶翊尘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人前。”
她抓住萧尘的手臂,声音艰涩:“叶翊尘,对不起。”
对不起我当年没有救下你。
对不起我没能做到答应你的事。
……
萧尘被她突然的靠近吓得呼吸一窒,小心翼翼地放缓了呼吸,生怕呼出的气体烫到面前娇嫩的肌肤。
他心跳快的不行,立刻起身想抽回手臂却发现她的力道大到惊人,像焊到他胳膊上似的,于是只能叹气。
“我真的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也不认识什么姓叶的人。”
“驸马说本王长得像一位姓叶的故人,公主可要看清楚,我不是他。”
卫逐染闻言手下的力道更重,生生将萧尘苍白的皮肤抓到泛红,惹得他轻皱了下眉毛。
“叶翊尘,你在怪我。”
“我很想你,当年我以为你死了,我也差点随你而去。”她抬手露出手腕上一条极细的疤痕,“血一点点从身体里流走,是昭昭将我救了回来。”
“我以为濒死的时候,能再见到你,但是没有。”
“我知道你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会等到你回来。”
她那时候是真的决意赴死,醒来后埋在柔妃怀里哭了许久。
柔妃双眼泛红,温柔地抚摩着卫逐染的发丝,轻声道:“活着一切事情才有希望,好孩子,好好活着。”
萧尘撇过眼不敢去看那有些狰狞的疤痕,硬生生掰开卫逐染拉着他的手,冷声道:“本王是辰国的平王,是为了辰国才来的中原,不是什么叶翊尘,公主以后还是莫要认错人了。”
风吹进来,细线般的小雨落在卫逐染脸上,只让她从心里冷到了身外。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从未对我如此冷漠过。”
萧尘皱眉道:“我自小在塞外长大,那里风沙大,养不出公主这么水灵标志的人物。”
卫逐染痛苦地闭了闭眼。
她清楚地明白,他不是失忆,他只是不愿意承认。
良久,她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既然平王是为辰国而来,那我们便聊聊辰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