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有些不知所措，“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姬容……”
    姬容：“……”
    “阿容……”
    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双手抱得更紧。
    “阿容……”
    一字一念，仿佛早已辗转唇齿间千百遍，千回百转。
    他滚烫的气息打在她的耳畔、颈间，惹得她脸也跟着发烫。
    萦绕在鼻尖的是他身上犹如高山之雪般清冽好闻的气息。
    她仿佛被禁锢在属于他的世界里，画地为牢。
    姬容终于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推开，却发现他力气实在是大。
    用灵力又怕伤到他——毕竟这人还在病中。
    她挣扎了半天，发现他并不清醒，或许早就疼迷糊了。
    姬容象征性地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发现并没什么用。
    终于耐心耗尽，姬容用灵力毫不留情一把推开他。
    抱抱得了，还抱上瘾了？
    姬容可不惯着任何人。
    沈清宵被一把推倒在床上，依旧死死攥着她的裙摆。
    他双目紧闭，整个人颤抖得厉害，蜷缩在角落里孤苦无依——倒显得她是坏人。
    姬容无奈，还是给这人输了点灵力压制蛊虫。
    过了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眼中有了些许清明。
    他伸手制止住姬容，低哑的声音传来：“别……别再浪费灵力。”
    看样子似乎清醒了。
    姬容问：“要不要帮你叫虞山的医者来？”
    “不必……他们不知道此事，”他说着，攥住了姬容的衣袖，深深望着她，“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眼睛？
    眼圈微微泛红，眼角似有水色，应该是疼得逼出几滴生理性眼泪。
    眼神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无助地看着这个世界，期待着一丝的怜悯和关怀。
    那种强行克制痛意，却又不想让人担心强装无碍与坚强的神色。
    柔弱中带着似有似无的哀求，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也许他自己并不知道，他这副样子多想让人欺负。
    姬容被他这么一看，心都颤了一下。
    “好好，我不告诉。”她连忙安抚。
    看他还攥着自己的衣袖不放，姬容以为他不信，便说：“我就守在此处，哪都不去。”
    他默默点了点头，恹恹的样子倒是没了往日的清冷，反而让人觉得乖巧。
    “记得上次你发作，似乎清心咒有些用？”姬容问。
    沈清宵摇头，“会……伤着嗓子，不要了。”
    “没关系的我……”
    姬容正要说，被沈清宵拉着手臂制止，虚弱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不要。”
    他眼神幽幽望着自己，姬容实在受不了被他这么看着，便应着他。
    只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若是根据上次的经验推断，蛊虫发作应该是一夜的时间。
    这才是子时。
    长夜漫漫，如何生熬过去？
    姬容觉得自己并不是好心泛滥的菩萨。
    原本，她可以不管他的。
    但是想到自己确实承了沈清宵的帮助，若是坐视不理未免太不厚道。
    她当初入魔是为了仇恨，并非泯灭了良心。
    就这样把自己哄好后，姬容看着被蛊虫折磨浑身颤抖冷汗直流的沈清宵，一时间有些头疼。
    她就算想帮忙也不知从何下手啊。
    环顾房间，突然一把琴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对他柔声道：“这里有琴，也许你听说过《龙息幻音》这首曲子，此曲有静心安神解忧之效，闻之仿若进入幻境，身体上的痛苦或许可以缓解一二。”
    这次他没有拒绝，轻轻放开姬容的衣袖。
    姬容见状轻笑，来到琴案前。
    素手在琴弦上拨弄，发出泠泠悦耳的声音。
    琴音如同山涧清泉一般清冽悠扬，好似清风拂过，带着簌簌的落叶声。
    随着琴弦的拨动，似乎看到一条巨龙凝神休憩。
    它的身体盘踞在一座高山之巅，鳞片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龙须轻轻摆动，仿佛在感受着风的气息。
    四周云雾不断地涌动着，时而浓郁，时而稀薄。
    沈清宵强迫自己忽视身体的痛觉，融入琴声中。
    琴弦轻颤，乐声起伏，如远古之音悠悠传来，诉说着古老的传说。
    在巨龙的眼睛睁开的瞬间，周围的云雾似乎也被惊动，开始缓缓地涌动起来。
    琴音渐高，节奏加快。
    巨龙在空中翻滚腾挪，展现出无穷的力量和威严。
    痛苦似乎渐缓——抑或他已经融入幻境，忽略了身体上的疼痛。
    随着旋律的升腾，琴声愈发激昂，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震撼。
    巨龙眼中闪过一道锋利的寒光。
    它伸展了一下庞大的身躯，而后高飞，穿越云层，在天际遨游。
    云雾不断地从它的身边掠过。
    阳光照在它的鳞片上，反射出绚丽的光芒，让人目眩神迷。
    琴音渐缓，节奏渐慢。
    巨龙停下来，落在一片湖中。
    被溅起的水浪最终归于平静。
    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琴音消散，只留下了一片寂静。
    姬容看向沈清宵，发现他已经伴着琴音沉睡过去。
    看着他苍白脆弱的模样，姬容真的很想捏他的脸再欺负一番。
    不过理智劝止了她。
    唉，好好做人真难。
    一夜过后，天色大好。
    沈清宵醒过来发现此处并不是他的寝殿，而是，从前他师父的雅阁。
    雅阁是当年灵尊神羽的煮茶养心之地。
    灵尊死后，便再无人来过。
    昨日他来打扫，没想到蛊毒发作，留宿在此。
    他径直走到琴案前，看着那把桐木琴久久出神。
    手指轻拨琴弦，发出无规律的琴音。
    想起昨夜的琴音，手指微微蜷缩，又再次轻抚着琴弦，仿佛抚摸恋人的脸颊般温柔。
    清晨曙光初露，阳光洒在雅阁内，无数尘埃在光里飞舞。
    白衣墨发的仙君在光影中俯身拨弄着琴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阳光下白得刺眼。
    仿佛下一刻就会羽化归去，比月下仙子还要飘渺绝尘。
    姬容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有没有人说过……”
    沈清宵闻言抬首，“说过什么？”
    自然是说过清宵君乃世间绝色。
    但是姬容本着暂时好好做人的原则，不敢再戏弄这位高岭之花仙君。
    “……你这双手应该很适合抚琴。”姬容正经道。
    沈清宵却轻笑，“我并不会弹琴。”
    这下轮到姬容诧异，“为什么？”
    仙人不应该都是平日里饮酒煮茶，吟诗弹琴吗？
    “在你认识我之前，我过得都是打打杀杀的生活，并无此闲趣。”沈清宵神色淡淡。
    姬容恍然想起，这是个战绩无数的杀神。
    “你不提醒，我还以为你是菩萨。”姬容笑道。
    沈清宵道：“你惯会说笑。”
    “你不会弹琴，那这把琴是谁的？”她问。
    “我师尊的。”
    “灵尊神羽？他会弹琴你不会？他没教你吗？”
    “师尊没教过，我也没学过。”
    姬容撇了撇嘴，这算哪门子回答。
    她又问：“那你身体还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