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赐他全尸
作者:六弓刀   扒墙脚的女御史最新章节     
    易禾直到从退殿到回了衙门,还在一刻不停思忖同窗的事。
    一进院子就看见几个熟人。
    正是被她因为失仪之由撵去皇陵做了两个月和尚的几名手下。
    太扑箫生引了另外三人一起向她见了个上行缓礼,又郑重道:
    “下官上值后,听说了这两月间朝堂发生的事,当日大人将我们遣去皇陵,其良苦用心我等今日才知,还望大人不计前嫌。”
    易禾胡乱地点了个头:“哪有这么言重,快止住了。”
    鸿胪寺少卿向前揖了一礼:“大人高瞻远瞩目光如炬,实在是救了下官一命,此等大恩,来日必当相报。”
    易禾平日最怕别人认真谢她,倒不如同她打几句诨话来得自在。
    其实并非她高瞻远瞩,而是自她接了肃王妃所赠的那枚绿松石指环开始,就知道太常寺注定无法太平。
    司马靖下葬后,世子被下大狱,这些都在肃王妃预料之中。
    所以她才多番暗示,倒是自己领悟的迟了。
    若说高瞻远瞩目光如炬,非肃王妃莫属。
    至于当日,不仅仅是为了将他们支出去,实则也是他们有错在先。
    眼下想想,她同白青几番折腾库房的五礼簿子,就凭这几个人的大舌头,早晚会扯出风声,恐怕多费手脚。
    其次才是考虑他们的安危,谢昀若是报复,正反都是她同白青二人做这个替死鬼,与其他人都不相干就是了。
    她摆出长官的架子,叮嘱道:“以后还是要朝奉夕礼,克己奉公啊……”
    说完这句连自己都脸红的场面话,便抬腿逃离了此处。
    ……
    司马策待易禾离开后,悄声走出了书房。
    没记错的话,今日殿外当值的确实是范轶。
    他在门后略站了片刻,听了几句内侍们的闲话。
    正是范轶在低声同侍女调笑。
    “你说,今夜陛下是不是还召淑妃娘娘侍寝?”
    “这我哪儿知道,不过范中使又如何猜得出?”
    范轶嘿嘿一笑:“不如你我二人打个赌,若是我赢了,你输我点什么?”
    “我输你一个心脚窝如何?”
    “使得,要夜里来房中踹……”
    司马策冷笑一声,转身回了书房。
    片刻,娄中贵进来研墨。
    今日陛下没有生气,易大人也没有变脸。
    想必这天的差事尤其好当。
    司马策执了笔开始批奏疏,随口命了句:“一会儿中书门下的那几个老臣来面圣,你趁就这个空,将范轶带至门下衙门,处他枭首。”
    顿了顿又道:“不,带去太常寺行刑。”
    娄中贵以为自己听错了,研墨的手不禁抖了一抖。
    陛下的意思是,让他抽空替他杀个人?
    他忙叩首:“陛下,请恕奴婢耳拙……”
    司马策笔下不停,也不看他,只道:“你没听错,还要朕说第二遍么?”
    “可……陛下这……”
    他忽然记起来,易大人方才擅闯御书房,是范轶没有通报。
    此罪虽说不轻,但至多也就打一顿了事。
    如何开口就要去一条人命呢?
    司马策此时也没闲着,他晓得范轶是娄中贵晋内侍大太监时就带在身边的,即便算不得他半个儿子,至少也能算他个囫囵徒弟。
    方才范轶那番非议流言,他未曾听见,所以现在大为不解。
    不过司马策也没准备解释,只搁了笔:“也罢,你且宣他进来。”
    “是。”
    娄中贵惨白了一张脸出去,许是跪得久了,脚下有些不稳,险些摔趴在地毯上。
    他踉跄着爬起来又蹒跚出去。
    司马策关照一声,埋头继续批奏疏。
    范轶很快便进来,身子比往常躬得更深些,声音在请安时就开始发抖。
    “你先起来。”
    司马策和颜悦色,语气无波,似乎心思都在眼前的奏疏上,并未看他一眼。
    “方才朕听闻易大人要觐见时,你没有来通报?”
    “陛下恕罪,奴婢以为您刚进书房正好得空,易大人他又时常面圣……”
    司马策抬眼过去:“就是说,此事没有异议?”
    “陛下恕罪……”
    “没得恕了,下辈子也要记得朕这句话,知之愈多卒之愈疾。”
    言毕,抬袖拂了出去。
    而后垂首继续看奏疏,顺道喊了句:“来人。”
    娄中贵又惨白着一张脸进来。
    “朕知你不忍心,已经替你解决了这孽障,寻个地方将人埋了便是。”
    又道:“倒是没有撒谎,所以赐他全尸。”
    娄中贵稳了稳气息,卒不忍看,但又不得不看。
    范轶死状极其可怖。
    双目怔忪,大片眼白翻着。
    咽喉处还插着一柄笔杆,没入肉中逾半。
    一剑封喉,是陛下才有的身手。
    “若有人问及,可知如何答?”
    娄中贵忍着眼泪不敢落下,只抽了抽鼻子:“奴婢愚笨,请陛下明示。”
    “就说他冲撞了前来面圣的易大人,是朕赐死的,若有犯者,与此同罪。”
    娄中贵回:“奴婢遵旨。”
    ……
    易禾也是下值时才听说了此事,她与范轶虽无交情,但也见过数次。
    上次陛下赐她黄金梳篦,自己只顾着欢喜忘记谢恩,还是他提醒的。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她竟有些恍惚。
    范轶是有过错,但是陛下也过于狠戾了些。
    能做到中使这个官衔的,已经算是亲信,而今随意处了极刑,如何不让风言四起。
    她只担心若是为着她告的那一状,那便是自己罪孽深重。
    ……
    她拢着袖子走出衙门,宫道上所见同僚皆向她郑重行礼。
    有的还在几十步外,就开始缓施长礼。
    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吏曹和度支曹的官员都塌了腰下来,不像往常那般同她敷衍虚应。
    就连有诚来接她下值,都被引了去树荫下躲日头。
    她先前才在公房内捂出来的一身汗,这会儿尽数散了。
    甚至还觉得周遭有些寒意。
    有诚见她一脸凝重,也不同她多问,自驾了车缓缓而行。
    拐出宫门,照例朝了私道而去,如今暑热,可以提前一刻回府。
    易禾揭了帘子,向外探头看了看。
    “走官道。”
    有诚回了身:“往日都走这条,离家近。”
    “赔得多。”
    有诚一头雾水,却也遵了她的令,又将车赶到官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