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饮宴
作者:六弓刀   扒墙脚的女御史最新章节     
    娄中贵在司马策身旁为他侍宴。
    一盏宫廷蜂巢糕呈上来,司马策看了一眼:“太甜,赐与易卿吧。”
    于是一个小太监从中贵手中接过,小跑下了阶。
    赵国的中书令秦怀见内侍端了盘子朝他走来,以为是司马策赐食,忙起身相谢,正当揖礼时,发现内侍拐了个弯,奔着易禾的案前去了。
    他面色略有尴尬,又不欲被人误会,于是将错就错,仍是郑重行了一个缓礼。
    “陛下,此次出使大晋,国君命下臣带了一位术士随同。”
    随后那术士打扮的男子也起身向司马策行礼。
    “此人精通奇门遁甲,不但能卜算天时,亦能点石成金,还望陛下赏脸一观。”
    司马策这才看了一眼那术士,这身打扮倒是跟拂尘子很像。
    不过也合理,所谓术士无非就是儒生道士或者方士。
    总归是差不离的行当。
    想起拂尘子,他忍不住笑了笑。
    他会什么卜算天时,全靠攻心而已。
    那一身功夫载着,说什么便是什么。
    于是道:“术士中我大晋也不乏一些高明之人,只是朕有一句话,希望秦大人回去带给你赵国国君。”
    “还望陛下赐教。”
    司马策笑笑:“这些年,朕所见所闻,十个高人中,有九个是为了骗钱的假术士。”
    这话让秦怀有些下不来台,余下三国使臣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秦怀讪讪道:“那就还剩一个,或许……”
    司马瞻捏了酒盏在手,开口打断了他:“剩的一个,是为了骗钱的真术士。”
    殿下开始传出一阵阵窃笑声。
    易禾趁着无人注意,慢悠悠地吃了几口菜蔬。
    这一天下来,她早就饿狠了。
    ……
    “不过,若说点石成金,现在殿上就有人可做。”
    司马策说完,抬眼看了看易禾。
    易禾起身:“是,陛下。我大晋开国之初就有旌阳令许逊可点石成金,以足逋赋。”
    随后又朝众人道:“说起来总有百年之逾了,诸位若想见识,本官便献丑一试。”
    她面不改色地说完这番话,心里却怦怦直跳。
    所谓点石成金,要么是用药液油液涂在铜铅银上使之变色,要么就用障眼法偷天换日,是纯粹的骗术罢了。
    整个太常寺里只有白青会此术,她会个屁啊会。
    白青可以,那是因为他的许愿池里养了只王八。
    陛下下次装大时能不能先通知她一声?
    ……
    司马瞻先出声:“本王倒觉得,点石成金折纸为马的幻术,只要留心,人人都能得其要领,也不一定非要在这大殿上看,皇兄以为呢?”
    司马策颔首:“那便再择良机请赵国术士献艺好了。”
    于是秦怀便同带来的高人一起垂头丧气地落座了。
    此时舞乐响起,宫女们盈盈入殿,为众人再上美食。
    司马策看了眼面前刚送上来的脍鱼莼羹,又道:“太腥了,赐给易卿。”
    ……
    易禾正在礼序单子上用功,协律郎和太乐令都有些年轻,她想再去叮嘱一番。
    见内侍端着赐食而至,只得起身遥遥冲司马策行了礼。
    大晋的宴仪讲究左殽右胾、分餐而食。
    易禾作为太常寺长官,虽说官衔颇高,但此时也只能作为一名高级侍者陪宴。
    她自己独有一桌小案,上边也只放了些小食。
    除却几碟干果凉菜,还有三五点心,是食不得大荤菜色的。
    总之就是别人吃着她看着,别人聊着她干着。
    如果陛下需要她侍宴,那就再加一条,别人坐着她站着。
    ……
    陛下大庭广众之下,一而再地赐食,让易禾心中属实难安。
    一则当着众多使臣的面,此举太过引人揣测。
    二则就算本朝这些大臣见惯了,可眼下不同往日的宫廷饮宴,说不准明日早朝御史台就要发难。
    他们虽然不敢指摘陛下,但是可以把矛头对准她啊。
    什么罔顾国体,肆意食荤,什么居官无守,罪加一等。
    劾疏她都替他们想好了。
    所以陛下可赐,但是她不敢吃。
    ……
    她出殿寻了自己的几个下属,交代他们接下来的舞乐仪礼,这才又悄悄折回了大殿。
    特意在四国使臣身后绕了一圈,每人的案前都看上几眼。
    吃食是不是放在左边,汤羹是不是放在右边,陛下的赐食是不是朝东摆着,杯盘是否在该在的位置上。
    一圈绕下来,易禾终于安心地回到自己的小案前。
    她算了下时辰,约莫再有三支舞乐的功夫,这宴饮就可结束。
    ……
    坐下来也不能闲着,她的目光不断在众人中间逡巡。
    主要是看本朝的臣工,坐姿是否端正,仪态是否垮塌。
    若有人饮醉了酒,坐成一滩泥,还需她上前提醒姿仪。
    大醉的臣工,直接拉到檐下醒酒。
    不过今日有使臣在此,她自然不敢这么干,幸而大臣们心中也有数,略有些疲态的,易禾一个眼神过去,就能立时调改过来。
    她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可以歇息一下了。
    眼神不经意略过阶下左首的位置,却见司马瞻神色有些不自在。
    起初她以为是不是莼羹里的鱼刺没挑净,被它卡住了。
    看了两眼,发现司马瞻总是有意无意地抚上左胸。
    眉头紧蹙,面色痛楚。
    是了,今天距他上次遇刺不过半月,前几日他下了朝就可回府休息。
    今日怕是一直在宫里议事和迎候,伤口吃不消了。
    她悄声对身后侍者道:“你现在去知会下侍酒的女官,待会悄悄将殿下的酒换了清水。”
    “还有,去给殿下寻个隐囊来,自身后悄悄放下就行。若有人问及,便说殿下有些醉了略靠一靠。”
    侍者应声:“是。”
    易禾想了想:“算了,还是多寻一些,每席后头都放一个,要做的不留痕迹,让他们以为这是我大晋的宴仪即可。”
    如此,应该再无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