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思嫁如狂的褚老太
作者:一枝灯影明灭   三娘子今天躺平了吗?最新章节     
    却说那日吴三娘跟着功德司的车队出发去了湖州。
    到达商州驿站时,车队依令进站休整。
    吴三娘同曹女使一起,坐在二楼的窗边喝茶,下面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吴三娘这人最爱热闹,躲在窗户后面简直变成了一台人形望远镜。
    只见一顶略显简薄的花轿停在院中,周围四个黝黑的轿夫相互招呼着,顺手拍着身上的灰尘,喜婆见状,见怪不怪,用力甩了甩鸳鸯戏水的香帕,然后按在了鼻子上。
    “再走上半日就到了,大伙儿歇歇脚,在驿站里喝口水。”
    喜婆话音才落,驿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音越来越近,吴三娘仔细去听,隐约听到“不要脸的”、“老不羞”之类的字眼。
    哟,什么情况?有戏看!
    吴三娘眼睛一亮,将紧闭的木窗悄悄打开一道缝隙。
    曹女使见状也不阻拦,反而轻笑一声,警惕地望向四周。
    此时,院中的大戏好不精彩!
    两个中年妇人指着花轿正破口大骂,用词之粗俗,简直令人过耳难忘。
    喜婆不明所以,正要去劝,忽然听清了其中一个妇人话里的意思,瞬间如五雷轰顶,描着浓妆的圆脸黑成了冷炭。
    只见那喜婆一把掀开花轿的门帘,将其中端坐的新娘子狠狠揪了出来。
    新娘吃痛,发出一声有些粗粝低哑的“哎呦”声。
    众人皆是一愣,这声音可不像少女,而是......
    两个中年妇人中,身量略高的一个,大步上前,唰一声掀掉了绣着并蒂莲花的红盖头。
    盖头底下却露出一张惨白鬼样的老脸!
    一时间,众人也顾不上避嫌,纷纷围上前来看热闹。
    “你!你是念姐儿的祖母?”喜婆指着“新娘”,脸上的惊愕仿佛是见了鬼,“你怎么在花轿里?你孙女儿呢?”
    身量高些的妇人,狠狠将盖头掼在地上,粗糙的手指几乎点到了“新娘”脸上。
    “老不死的!这样缺德的事儿你也干得出来?亏得念儿叫你一声祖母!你配吗?你这样的,放在年青的时候活该沉塘!”
    后面妇人又骂骂咧咧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淅沥沥的口水混着酒气喷薄而出,连同那些难听到家的脏话一起,仿佛一巴掌又一巴掌扇在了“新娘”的脸上。
    随着高挑妇人的喝骂以及矮妇人的帮腔,围观众人也慢慢听明白了。
    老妇姓褚,是附近褚家村的老寡妇,被两个儿媳追到此地痛骂,是因为褚老太打晕了即将出嫁的孙女儿,自己坐上了来接亲的花轿,想来个偷天换日!
    当下真是群脸惊愕、骂声如雷。
    这世上竟还有这般不要脸的老妇!
    这是想嫁人想疯了?!
    都年过花甲了,还这般思嫁!真是不知羞耻。
    众人也算开了眼界,指着那脸上敷着厚厚粉底的老妪,嗤笑不断。
    被周围一众汉子嗤笑,又被儿媳点到了脸上骂,那一袭喜服的老妪不干了,叉着腰,直接敞开破锣似的嗓门,高声争辩道:
    “天要下雨,老娘要嫁人,关你们何事!滚,滚,谁再看老婆子,老婆子就撕了衣裳叫他瞧个够,瞧了身子就得把老婆子娶了!”
    粗鄙的话语令周围诸多汉子尽数别开眼去。
    许是因为声音过于高亢,老妪脸上足有城墙厚的粉底竟出现丝丝裂纹,宛如蜘蛛网。
    再配上那血红的干瘪嘴唇,有年龄小些的郎君,甚至弯着腰几欲作呕。
    楼下,高挑妇人看到婆母那张老龟一般的脸庞,再想到脑袋被砸出个碗口大的鼓包的闺女,气得当即便失了理智,尖叫一声,扑上去将老妪的齐整发髻撕成了一团杂草,矮妇人见了,也不甘示弱,想起平日里婆母的刻薄嘴脸,也嗷地一声踹了上去。
    喜婆见状,借着劝架的由头,上前抱住老妪,任由她如何挣扎也不肯松手。
    那老妪被大儿媳按着头撕扯,又被小儿媳将喜服撕了个七零八落,两只干瘦的手臂死命地挥舞着,口中犹在喝骂不休。
    二楼上,吴三娘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哑然失笑,好一只白额高脚老蜘蛛!
    似是想到了什么,吴三娘忍不住抚掌轻笑,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眼眸微转,吴三娘又深深看了一眼那老妪,然后将听到的信息都记在了心里。
    楼下,婆媳大战依旧热闹非凡,楼上,吴三娘却对着曹女使扬起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
    京城里,小桐接到曹女使派人送来的书信,立刻就恍然大悟了。
    这就是姑娘说的,给大娘子准备的大礼!
    小桐将书信重新誊写了一份,从吴府的后角门交给了燕飞。
    只是吴三娘不知道的是,耿直如燕飞,竟直接将信放在了西霞院里屋。
    幸好吴侍郎去了西霞院,无人表演了一番“亡妻回忆录”,更幸好,吴侍郎没有偷瞧信的怪癖......
    天随人愿,这场由吴三娘做编剧,江氏做导演,褚老太与阮青郎做主演的大戏,最终还是在京城上演了。
    就在吴三娘抓心挠肝地想知道褚老太与阮青郎的后续时,冯氏带着燕雨和燕飞来了。
    一别数日,吴三娘十分挂念她娘,见了冯氏,刚要说话,眼泪却打着转涌上了眼眶。
    冯氏心疼不已,搂着吴三娘轻声细语地安慰了起来:
    “三娘莫哭,阿娘就在湖州陪着你好不好?”
    “阿娘一个人住在湖州可怎么行,舅舅既然求了外放,母亲何不跟着同去?”
    吴三娘不是不想阿娘陪着,而是世道对女子苛刻,冯氏独居在外,叫旁人盯上了可如何是好?
    “你怎么知道你舅舅求了外放?”刚问完,冯氏又了然道,“是小桐告诉你的?”
    吴三娘朝外看了看,小桐点点头,自去门外守着,吴三娘这才低声道:
    “阿娘知道陪我来湖州的曹女使吗?她是舅舅的人。”
    曹女使?
    舅舅的人?
    冯氏眸光一凝,不动声色地将曹女使这个人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