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态之自然,倒把迎出门的江氏吓了一跳。
“我说雨湖,你这扮相,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哪家商会的东主!”
冯雨湖失笑,忙上前见礼。
江氏扶住她的手臂,嗔怪了一句见外,拉着便进了江府。
刚转过凉亭,迎面一人走得大步流星,只是模样十分瘆人。
“严兄长何时来的,这就要走了?”江氏见着来人也不躲避,微微屈膝笑道。
冯雨湖听到她的称呼,心下一惊,忙跟着拱手道:
“草民见过提督大人。”
来人身量颀长,气势出众,五官俊逸却被斜面的一道长疤一分为二,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
此人正是水师提督严有训,江氏大嫂的兄长。
江氏与嫂子严氏是闺中密友,与严有训自然也熟络,故而严有训见到江氏,冷面稍缓,略一点头便算是答了话。
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带着探究落在自己身上,冯雨湖提起二十分的警惕,将眼眸朝下又压了压。
不过片刻,严有训便离开了,江氏拉着冯雨湖小声道:
“严家兄长就是这样的脾气,一贯的色正芒寒,不提他了,我知道你这回来是有正事儿,咱们赶紧去宁园,大嫂可一直等着你呢!”
两人边走边聊,待到宁园时却发现严氏反而落后了几步才到。
“民女冯雨湖见过严恭人。”
严氏走得气喘,闻言忙拉起冯雨湖笑道:
“你瞧你,又不是头一回来我家,怎的如此生分?叫什么恭人,就和阿宁一样,叫我大嫂吧。”
冯雨湖连称不敢,谦让一番后才笑道:
“您不嫌弃我这身份,肯让我入府,我已是感激莫名,又岂敢忘乎所以,失了礼数。”
严氏轻叹一声,“阿宁说你是个实诚心肠,我瞧着果然如此,罢了罢了,你只当这里是自己家,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冯雨湖笑着道了声不敢,随后三人团团落座,开始说起了正事。
几经商谈后,严氏蹙着柳眉,像是很难启齿一般:
“冯妹妹,我晓得你厚道,报酬许得也丰厚......我娘家的情况,想来你也有所耳闻,虽比不得夫家这边惨烈,可到底也有不少伤员,海上作战不比陆地,便是受了些小伤也极易感染,待拖到班师回朝,许多兵士也只有截肢才能保得一命......”
冯雨湖闻弦知雅意,却没有立刻答应,思忖了片刻才道:
“恭人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这趟出海生死尚且未知,加上新增的戍边兵士,所需的船员也差不多齐全了,不过我和三娘子的意思,日后断不会只有这两艘船,若此行顺利,我定会再来叨扰恭人。”
严氏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舒了口气,直拉着冯雨湖道谢,冯雨湖却道:
“我不过是取了双赢之道,万不敢居功,您与江夫人才是真的爱兵如子,令人心折!”
这样的事朝廷都不管,江家与严家的女眷却日夜忧心,瞅着有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机会,即便放低身段也要询问一二,这份柔善之心叫人动容。
冯雨湖心底隐隐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来不及细想便被江氏打断了思绪。
“咱们以茶代酒,预祝冯妹妹一帆风顺,满载而归!”
冯雨湖端起茶盏,笑意盈盈:“承借吉言!”
......
转眼冬去春来,两年的时光一闪而逝。
泰宁十九年,春意较往年略迟,即便如此,京城的气候也比千里之外的云州和暖不少。
京郊广济寺里的梨花反比吴三娘离开那年更繁盛,香客驻足只道霏霏如雪。
功德司的车队一路畅通无阻,直至广济寺后禅院才停下。
吴宗珏带着表弟庄致远早一炷香便等在了后禅院中,见到禁军护卫的车队,庄致远不情不愿地理了理鸦青色的领口和腰带。
吴宗珏斜眼瞅见,啧啧道:
“瞧瞧你那张臭脸!真要说不高兴的人,该是哥哥我才对。得了,来都来了,去跟阿琪打个招呼,这趟就算完事儿了,真是......还委屈你了?!”
面对表兄的笑讽,庄致远选择了默不作声……然后抬脚跟上。
挂着‘吴’字灯笼的马车旁,吴练几人见到吴宗珏两人,纷纷行礼。
吴宗珏刚说了声不必多礼,便看到车窗内靛蓝色的帘子一动,露出小桐一张笑嘻嘻的可爱脸庞。
趁着小桐几人朝吴宗珏叮叮咚咚见礼,庄致远抬眸,透过车窗朝里飞快地扫了一眼。
可只是一眼,便麻了半截身子。
木簪绾起半垂的青丝下,半张瑰丽娇媚的面容透出白瓷般的光泽,深色的缁衣袖中延伸出两只交叠在一起的玉手,又好似墨玉壶中倾泻的白嫩牛乳......
感受到有人用力戳了他一下,庄致远反射一般,脱口而出:
“原来是表妹,见过表妹......”
听到小桐几人的低笑声,庄致远一张脸羞得通红,想再看一眼却又生怕太过唐突。
迎着自家妹妹疑惑的目光,吴宗珏强挤出几丝干笑,道:
“我本来想带阿莹来的,谁知被祖母临时换了人......”
吴三娘神色莫名,道了声有劳兄长后,便示意小桐放下帘子。
庄致远盯着那微微晃动的靛蓝帘子,心里说出是何滋味。
马车已经驶走十几米远了,庄致远还在兀自懊恼,早知道就听阿娘的话,穿那件月白的新袍了!
不远处的佛塔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某人,半黑着脸咬牙切齿道:
“裴文,去!把那只呆乌鸦的信息给我查清楚!”
......
皇陵里,七皇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他远在湖州的弟弟给盼回来了。
“你小子,见到哥哥就是这副鬼神情?”
七皇子指着面色不虞的裴信,一脸的不可思议。
裴信没心思搭理他,心烦意乱地坐在了他哥对面。
“来,跟哥哥说说,谁惹你了?是不是吴琪?”
裴信垂下眼眸,半晌苦涩道:
“她还没进京城,吴府给她安排的......就已经先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