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德见卫所兵,并没有全部到齐,只好按《救灾备要》上的意见,在当地征集民夫来干活。
征集民夫,是当地官府的事,洛阳知府汪乔年知道,这责任他逃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黄河决口,城镇村庄大多被淹,百姓死伤无数,不知还能征集到多少青壮……”他先给张九德打预防针,免得征集的青壮不够,这位钦差大人,把治河不力的责任,推到他头上。
张九德知道他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是道:“汪大人放心,太后懿旨,本次征集民夫,采取以工代赈的方式,每位民工,每日给三十文工钱,管三餐饭……
民工们在工地上挣了钱,回去后也能重建家园……大人只管将文告发出去,若是灾区各县征不够,本官将向北边的怀庆府发文,从怀庆府征集民夫。”
汪乔年见不是征徭役,又听说征不够也没关系,朝廷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心里松了口气,忙找来书吏,将告示抄写了二十多份,派人往各县去传达。
张九德将封堵决口的工作安排完,便带着随从,马不停蹄地赶往各县,查看灾民安置情况。
道路泥泞,一行人选择骑马,这日,来到伊洛河畔的黑石关,见前方逃过来一群灾民,个个拖家带口,赶着大车的,推着小车的,肩挑背驮的,带着大包小包的家什,哭喊着往这边跑来。
十几名锦衣校卫,护着张九德,立即让到路边。
百姓们见到张九德和锦衣卫们身上的官服,一边大喊道:“官爷救命!”一边往这边冲来。
顾守真自诩军人出身,抽出佩剑,上前一步拦在道边,大声喝问:“尔等何事慌张?”
一位老者上前,先跪在地上磕了头,这才说道:“回官爷,草民们接到官府的通知,正下山赶往巩县的灾民安置点……哪知刚下山,就遇上一伙盗匪,上来就抢草民们的财物……”
这一群百姓,大概有两百来人,见到官爷,全都跪在地上,高喊着求官爷救命。
张九德皱着眉头,对地上的老者道:“地上泥泞,让大家起来说话……你们是怎么知道官府设置了灾民安置点的?”
老者道:“回官爷,是县里的大老爷,派人下来通知的,咱们村的人,都避到了山上,官府前天才找到咱们……这不,咱们收拾了家当,正要去安置区,谁知刚下山,就遇到了盗匪……”
顾守真问:“盗匪离这里有多远?”
老者指出来路:“咱们跑了半个时辰,估计有五里路……官爷救命啊,草民村子里的青壮,正在那里阻拦盗匪……”
张九德一听,立即下令道:“陈烔!”
陈烔在马上拱手道:“大人请吩咐。”
“你带十人,前去支援,”张九德一挥手,“要快!”
陈烔忙点起十人,策马往前面跑去。
“张大人,本官也去!”顾守真征得张九德同意,也打马追了上去。
马儿跑起来很快,不到两刻钟,就来到一处山凹,却听见山坡的另一边,传来一阵枪声,还有喊杀声。
“咦,这些盗匪还有火枪?”陈烔勒住马,对跟上来的同伴道,“对方有火枪,先到山头隐蔽,看清楚情况再说。”
众人放缓马速,悄悄地钻进旁边的树丛,陈烔取出一架双筒望远镜,举到眼睛前方,观察前方的动静。
顾守真也拿出自己的望远镜,往山下看,只一看,他就“啊呀”一声,大叫道:“那是京营!正围住那帮动匪呢……”
陈烔也看到了京营士兵身上的鸳鸯战袄,京营兵只有五十来人,被他们围住的劫匪,却有上百人,正挥着手中五花八门的武器,试图突围逃跑。
“不好,劫匪们要逃!”陈烔喊道:“大人,咱们下去支援!”
顾守真这个公子哥,没有上过战场,此时有开枪杀敌的机会,他哪里肯放过?他将拉风的佩剑插回剑鞘,抽出腰上的短枪,兴奋地喊道:“随本世子冲!助京营一臂之力……”
举着短枪,打马就冲出了树林,反客为主,指挥起锦衣卫来了。
陈烔顾不上那么多,紧随其后,带队跟了上去,一跑出树林,他就大喊:“锦衣卫前来支援……”
生怕京营士兵,没看清他们身上的飞鱼服,给他们来上一枪,或者扔过来两颗震天雷,那就冤枉了。
劫匪们正被京营士兵的火枪,一排排地收割着生命,见山坡上的树林里,又冲出来十几匹马,马上的官兵,人人举着枪……更绝望了,不顾官军的包围,拼命地往外逃。
顾守真一马当先,待得近了,抬枪便射,他用的,是火器局根据前朝赵士桢发明的迅雷铳,改进的短枪,可以连发五枪,跟后世的手枪,也相差无几了。
匪徒们挨得很近,还真被他射中了两人,他虽没有上过战场,但身为将门之后,骑射功夫自是了得,打这种欺负人的仗,他真没感到紧张。
见自己居然射倒了两人,他得意地想:老子也不差嘛,哈哈哈!
锦衣卫们紧随其后,枪声此起彼伏,虽然热闹,却没打中几个人。
京营的士兵见来了援兵,士气大振,原本因人数劣势而有些吃紧的防线,瞬间稳固下来。
今日带队的,正是游击将军曹变蛟,只是一次例行巡逻,谁知就遇上这么大的一队劫匪,以他的脾气,如何能忍住不杀人?
如今又来了援兵,他就不能放过这群匪徒了,否则,不是丢京营的脸么?
要知道,整编后的京营,从来就没有打过败仗!
“三连射!”他下令后,身边的鼓手,立即敲响鼓号,随着鼓号响起,京营士兵不用排成三排,直接按队伍编号,开始了齐射。
匪徒们见京营这边无法突围,又转向锦衣卫这边,锦衣卫没有列阵而战的经验,被匪徒们钻了空子,眼看着就要突围而出。
曹变蛟一挥手,两名京营士兵策马冲过来,抬手一枚震天雷,扔进了正在突围的人堆里。
一声巨响,一团耀眼的火光升起,匪徒们被炸上了天,其他人,吓得趴到地上,不敢起来。
一边还在继续开枪,一边却跑不出去,匪徒们绝望了,纷纷丢下手里的棍棒,跪地投降。
自从洪承畴和曹文诏在陕西,得到洪剃头和曹砍头的绰号后,周遇吉在陕西剿灭代藩和晋藩的战斗中,也得了个周砍头的绰号。
吴三桂和黄得功,有样学样,在河南也得了“吴砍头”和“黄砍头”的绰号。
从此,京营官兵将砍头的绰号,视为京营的荣誉,哪个将领带兵出去打仗,要是不得个“x砍头”的绰号回来,都对不起新京营三个字。
所以,对于匪徒们的投降,曹变蛟根本不予理会,命令士兵们继续开枪。
火枪的火光在山谷间闪烁,伴随着劫匪们绝望的哀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陈烔勒马站在一边,都看呆了,包括顾守真,他策马冲到曹变蛟面前,指着所剩无几的匪徒,大声道:“他们投降了!他们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