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夜里,莫白躺在段楚逸的怀里,怎么也睡不着,这一场皇位争夺战,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贡献,她只是替姐姐嫁过来,替姐姐挡了些灾祸罢了。
段楚逸也没有睡着,大战在即,这本不是他的意愿,若是可以没有流血就能达到目的,那会很好,但那终究是个空想。
“你在想什么?”
莫白突然打破了沉默。
段楚逸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最近操劳过度,“我想起以前在宫里读书的日子,舅舅让我背那些晦涩难懂的兵书,背不出来就不许吃晚饭。”
莫白叹了口气,“原来你小时候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娘在成为夫人前,只是王城一家茶铺老板娘的小丫鬟,因貌美,茶水铺的生意好得不行,有一次丞相恰好路过,便买下了她,送进了宫里。身份低微,父王也就偶尔来我娘宫里,我娘也不争什么,万事小心,后来好不容易生下我,仅仅陪了我五年。”
“小时候陪我的都是舅舅,我母后生我的时候难产。”
莫白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掉,“我好想我娘,你也很想沈大人吧?”
段楚逸用手轻轻拭去莫白的眼泪,不说话,无论如何也要护住莫白,他只剩她了。
02.
围攻皇城的时,段寒霖捆着林雅涵,居高临下地站在城墙上,他俯瞰着段楚逸,俯瞰着将皇城围得水泄不通的军队,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败给自己的弟弟。
而林雅涵显然也早已心如死灰,虽然看到哥哥安然无恙,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终究尴尬,羽王得了天下之后,又该如何处置自己。
“你若是硬闯,这个女人的命就没了。”
段寒霖叫嚣着,将林雅涵往前推了推,莫白坐在马上,看着一身白衣的林雅涵,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那天她也是这幅模样,一身白衣,头上戴着一朵黄花,面无表情。
林将军虽是不愿女儿出事,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羽王,下命令吧。”
两边僵持之际,林雅涵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甜美的声音:“有朝一日,若是太子用你威胁你爹,你就自行了断吧。”
林雅涵趁段寒霖一个不注意,用尽全力挣开他,一个翻身,跃下城墙。
下落的时候,林雅涵回想起自己短暂地一生,只觉得不值,不过也好,能早些解脱,早些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奈何桥边等着自己。
很快,段楚逸和林将军带着军队冲入皇城,将段寒霖的暗卫清剿完毕。
段寒霖是在段楚逸面前自刎的。
原本,段楚逸只想生擒之后,将他流放,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儿时虽然也无什么交集,有时段楚逸都不觉得自己除了舅舅还有别的亲人。
03.
大殿之上,苏珏冰拿着圣旨,看着空荡荡的龙椅。
她在收到段寒霖自刎的消息后,拿出之前拟好的圣旨,逼着出云帝盖下了国玺的印子,然后亲手喂了他最后一口药,他便去了。
这个夺了她一生的男人,就这么安详地躺在床上,她从未见过他这么平和的模样,他或许早就累了,死于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苏珏冰自知,出云帝爱的不是自己,荣宠她除了哥哥的原因外,主要是因为自己的眉眼长得像已经离世点了皇后。
段楚逸才一进殿,苏珏冰拿着圣旨,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哀痛不已,“陛下已经去了,这是他拟好的圣旨。”
一切都如预想中顺利,莫白没有去大殿,而是回到羽王府,开始制药,天诺不在了,蛊粉就得她亲自动手制作了。
在姐姐来之前,她需得抹去所有人对她的记忆,旁人倒是无妨,只是想到段楚逸,莫白的心里便隐隐作痛,可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阿元在一旁帮她,顺道给她说最新的消息,“后日是登机大典,大公主明日到,所以今明两天要收尾。”
莫白点点头,一声不吭,连三日都没有了,明天,她就要消失,回水真需要好些日子,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自己的身体这些日子,已经透支了。
段楚逸回来时,莫白坐在书房里,准备好了颜料和画纸,乖乖地等着他来。
她笑着说:“给我画幅像吧,然后你再给你自己画一幅,可好?”
段楚逸笑笑,“我今日太累了,不如明日吧。”
“不好,”莫白摇摇头,上前把段楚逸拉到座位上,“明日你还有晚宴,也很累,今日事今日毕。”
“那这段日子忙完,不就有的是时间,何必操之过急?”
“你画不画?”莫白的声音变得急躁起来,她生气地看着段楚逸,小脸急得像火烧过一般。
段楚逸赶紧赔着笑脸,坐下,拿起画笔,“我画我画,不睡觉我也画完。”
“有个轮廓就好,不必太细致。”
莫白的语气软下来,她静静地坐着,走之前她想给自己留点念想。
而此时,阿元已经给羽王府里的小厮喝过蛊粉,在明日晚宴的茶里也加好了蛊粉。
天蒙蒙亮,段楚逸将两幅精美的画像完成,两个人都栩栩如生,莫白开心的收着画,倒了杯茶,递给段楚逸。
“这茶凉了,我们先不喝。”
段楚逸放下杯子,拉着莫白坐下,“这画难道不该你一幅,我一幅吗?怎么两幅都被你收起来了。”
“既然是我让你画的,自然都是我的。”莫白撇了撇嘴,“你看我不是还给你泡了茶吗?”
段楚逸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你要瞒我到几时?”
莫白没有说话,眼里的震惊和慌张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不久前,水真的一骥护卫队互送着一个人往出云这边赶,是你姐姐,门罗,对吗?既然我已经成功了,你也嫁过来了,何必再把你姐姐送过来,而你这杯茶,恐怕不是普通的茶吧,是要让我忘了你是吗?”
这样的场面莫白不是没有想到过,段楚逸向来聪颖,“我本来就是代替姐姐嫁过来,如今任务完成,自然该离开,你是一个帝王,要顾全大局,我毕竟不是水真大公主,姐姐总不能一辈子关着吧。”
“那你呢,你留下不行吗?做个帝王如果连自己所爱都不能留在身边,我做这帝王有何用?”
“那好,我留下,可姐姐要来了,你也得答应我,待姐姐好。”
“我可以放她自由,不必拘束在这深宫里,你继续过现在的生活,而她顶着你的身份活下去。”段楚逸在最后挣扎着,“只要今晚,你我一起去晚宴,昭告天下,你们的身份就不会有旁人知晓。”
莫白知道,她拗不过段楚逸,只好点点头。
段楚逸笑了,莫白很久没见他笑得那么开心了。
“我现在得去宫里处理一些事情,到时候我会让人来接你。”说完,段楚逸从莫白手里拿走莫白的画像,“你保存我的,我保存你的。”
04.
段楚逸刚走,莫白看着满屋的东西,一时不知从何收起,似乎没什么需要带走的,最后行李中只放了那幅段楚逸的画像。
门罗在晚宴前三个时辰到的,阿元将她从书房的暗道接进府里。
看着面色苍白,瘦弱不堪的莫白,门罗瞬间就哭了出来。
莫白抱了抱她,帮她擦了眼泪,“姐姐,天诺哥让我跟你说,他不悔。今日,你直接去晚宴就好,其他事情我和阿元都处理好了,段楚逸会好好待你,以前那些风流传闻都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
“这又有什么关系,天诺已经不在了,我也随他去了,往后的日子,我不再是门罗,我只是水真来的公主。”
一切整理好,不出所料,段楚逸不放心,亲自来接莫白,莫白拉着门罗上了马车。
车内,段楚逸问莫白:“阿元去哪里了?”
莫白不好意思地说:“阿元不肯穿罗裙,在府里,又指了指门罗,这是新来的,我瞧她生得美,便带过来了。”
“这样啊,待会儿,我先去忙,你们在后宫歇着,时辰到了,有宫官会引路,若是我去接,也不太合规矩。”段楚逸想着一切都解决了,门罗到出云,他就给她换一个新的身份,让她在出云好好生活。
到了宫里,莫白和门罗互换了衣裳,带上画就和前来接应阿元走了。
当段楚逸看到宫官只引来门罗一人之时,已经晚了,莫白和阿元已经出了皇城。
看着文武百官,苏珏冰喝下茶后昏昏欲睡的样子,段楚逸整个晚宴什么也没吃,什么也没喝,阴着脸安排了门罗的住所,自己回了羽王府的书房暗室。
他将莫白的画像挂在那里,久久不肯离开,他忽然想起沈清当年也是这样,望着画像出神。
莫白头枕在阿元的肩上,内心一阵阵地抽痛,她怀里抱着段楚逸的画像,想着,这个时候,他已经喝下茶忘了她,向天下昭告着门罗是以后出云的皇后,他们会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忽然,前所未有的轻松敢感袭来,莫白感到了困倦,眼前却看到了阿娘向她招手。
她气若游丝,悄声对阿元说:“等回到水真,把我和阿娘合葬,我很想她,其他东西都不要,留这幅画像给我就好。”
05.
段楚逸登基第二日,水真传来消息,小公主莫白突染顽疾,不治身亡,享年十六岁,与闽夫人合葬。
段楚逸在登基后,励精图治,后宫也只独宠皇后一人,再无其他佳丽,与皇后相敬如宾。
只是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去之前的羽王府,旁人只以为他怀念以前的日子,殊不知他是去书房的暗室陪伴自己的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