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又回到了五井里的消息很快被传开,除了王家荒院的主人外,最高兴的莫过于之前听张屈讲过故事的孩子们。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得了清闲的刘王孙正哼着小曲儿打扫落叶,正当起兴之时,突然听到了院外的动静。
“你们小点声,别让刘铁匠听见了。”
“我…我们声音很小的,倒是你,那么大声是怕刘铁匠听不见吗?”
“你快些,不要摘太多,五六个就行,我听说他们还住王家的那个院子。”
………
往柿树上爬了一半的男孩颇为无奈的望了一眼树下的同伴们,皱起眉头继续往上爬,他在爬到铁匠铺的院墙高时,探出小脑袋望向院子中,见刘王孙还在扫着叶子。
男孩慌乱的往下拽着能够摸到的柿子,低下头把它往两个同伴扯着的衣服上扔,另有一个光着膀子的同伴,跺着脚催促三人快一些。
装作扫地的刘王孙听着柿子落在衣服上的“嘭…嘭…”声,他在树上的男孩下去后,扬起嘴角笑了又笑,随即轻轻的走过去打开院门,朝正得意的四个孩子大喊:“你们在干什么?”
被吓到的孩子们不敢回头,他们拿着刚分到手的柿子赶忙往前跑,生怕会被刘王孙捉住。
“别跑,谁让你们来摘柿子的?真是大胆,竟然敢偷到我这里来了。”刘王孙大喊着在后面慢慢的追,他要真心想追,这群孩子可是跑不掉的。
跑着跑着,已经年过四十的刘王孙突然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真是无聊,竟然迷上了这种跟小孩子们斗心眼的把戏。
如往常一样到铁匠铺做工的石布见刘王孙正慢慢悠悠的往回走,忙跑过去打招呼:“主家,你这是出去了吗?”
“没有,是有人偷我的柿子,可惜没追上,让那些小崽子们跑掉了。”刘王孙满脸可惜的说完,转头看了眼石布接着说:“我记得你是下个月到陈留县服役,那你家里可安排妥当了?”
“主家,也没什么好安排的,我兄长到下个月就能从雁门郡回来了,有他照顾接替我照顾我阿母,我也能安心。”石布挠着头回答。
刘王孙看着石布憨厚的笑容生出了一股厌恶感,但又不忍看他好不容易组成的小家又散去,只得委婉的提醒:“石布,你去服役的这两年还是要交人头税的,你有没有留钱给你的良人?”
“给她做什么,我已经把这两年要交的人头税给我阿母了,到时候,我阿母会替我交了的。”石布不以为意的回答,他觉得只要那个女人在家里乖乖听话,张氏是不会为难她的,只可惜成亲将近三个月,那女人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刘王孙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石布,在摸了胡须后继续讲:“你这样做也可以,你是你阿母的儿子,信她是应当的。但有一点,你要忘了,她不只你一个儿子,还有个她更偏向的长子。”
石布听到后,右手不由得握成了拳状,随即又松开,在来回变换数次后,低声对刘王孙讲:“主家,你就不要操心我的事了,那是我阿母,我自然…自然信她的。我知道她…她不会坑我的,再怎么着,我也是她儿子,她总比那个连孩子都怀不上的女人靠谱。”
刘王孙听着石布底气不足的话,仰头笑了笑后踏进了院子,那又不是他的事,他自然也不会多管。
随着太阳升起,薄雾很快散了去。
刹那间,李家的牛车差点与跑着的孩子撞到一起,幸得宋云珠及时拉住了牛车,才避免了事故的发生。
领头的男孩不好意思的朝拍着心口的宋云珠笑了笑,弯腰拾起掉在车轮旁的柿子,继续往西跑去。
宋云珠长舒一口气,转过头对着李安君、许萱念叨:“可真是一群冒失的孩子,幸亏没碰到他们,不然有理也说不清。”
“嫂嫂,不用理他们,咱们快去地里吧,顺利的话,今天就能种上葵了。”许萱笑着安抚了宋云珠两句,然后看向了和李安容一起坐在车尾的周郁,本不想让他来的,但被缠的没有办法,只能应了下来。
李安君搂住想要乱动的李无疾接着讲:“我认识他们,那个捡柿子的,是南碾场右边那家的,平日里喜欢跟着其他孩子到处跑着玩。”
宋云珠听着俩人像唠家常一样的话,心境慢慢平和下来,然后甩了甩牛鞭,继续往南里门处走。
在经过李责家的巷子口时,与李平打了个照面。
闲聊了几句后,李平看着面生的周郁问:云珠,和安容坐在一起的是?
“婶母,那是舅父家的兄长,来看看我们。”宋云珠捂住想要说话的李无疾的嘴巴回答。
李平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安容后讲:“你们快去忙吧,我也要去找你们三婶母。”
“婶母,那我们就先过去了。”宋云珠说着松开了李无疾,沉声让他回到李安君身旁坐好。
牛车重新跑起来后,李无疾撅着小嘴朝宋云珠大喊:“阿母是坏人。”
“我怎么是坏人了?”宋云珠扭过头瞥了一眼李无疾后反问。
李无疾傲气的轻哼一声讲:“你撒谎,周伯父明明不是你兄长。阿翁说过,撒谎的人都是坏人。”
宋云珠听到后,忍着想要大笑的冲动,放慢了牛车的速度,然后转过身朝早已拐进了巷子中的李平大喊:“婶母,他不是我们舅父家的兄长。”
“无疾,那我还是坏人吗?”宋云珠摸着李无疾的脑袋问。
李无疾赶忙摇着头回答:“不是,阿母是好人。”
牛车上的其他人都跟着大笑了起来,果然家里有个孩子,会有很多趣事。
“我们…我们是来找…找…长着山羊胡的伯父,我们听说他又来了这里,就…就想着来看看他。”领头的男孩壮着胆对李济说。
李济看着他们手中的柿子,转过身朝院子中喊:“张叔父,来找你的,还给你带了柿子呢!”
正在洗衣服的张屈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是谁还记得自己,在瞥了一眼断臂后自嘲的笑了笑说:“疤脸,让他们过来吧。”
“好的,一只手。”互相揭短的李济大笑着侧过身,让孩子们进来。
刚才还不明白“一只手”是什么意思的孩子们,皆张着嘴巴看向张屈空荡荡的左袖,他们都没想到印象中那个风趣的男人竟然会变成这样。
不在意的张屈甩了甩袖子讲:“幸好是左手断了,要是右手,我可就干不成活了。”
最胆大的孩子走过去摸了摸张屈的断臂问:“疼不疼呀?”
“早就不疼了,不过当初可差点把我疼死。对了,我记得你们当初是五个人,怎么现在只有你们四个了,是不是人家不跟你们玩了。”张屈扫了扫人群问,确实是少了那个当初问他还会不会再来的男孩。
男孩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三人,随后垂下头抠着手指低声讲:“他…他两个月前去河里游泳,淹…淹死了,没…没有捞上来。”
“是…这样啊,真是太可惜了。”张屈低声嘟囔着,想起了同样被淹死的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