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
    谢婉莹下意识地否认，她迅速镇定下来，“方才家中传话，说我母亲忽然晕倒，我需得回去看看，今日失陪，愿诸位玩得尽兴。”
    说完，她不等别人开口挽留，便领着丫鬟，急匆匆地出了船舱，登上了小舟。
    在场的人，谁也不是不谙世事的白纸。
    有人抬手，招来了自己随行的小厮。
    “你去查查，谢家究竟发生了何事？”
    “是，少爷。”
    谢婉莹离开的急切蹊跷，众人哪里还有玩闹的心思？
    场面忽然诡异的安静，所有的人都在等。
    一颗心，玄之又玄。
    而后，那小厮去而复返。
    “回禀少爷，老爷派人传话来说，谢大夫被陛下派人押去了御史台，说是犯了什么事儿，今夜恐有大事发生，老爷派了管家来请少爷速速归，恐生变故。”
    “什么？太傅竟然被抓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方才还玩得开怀的人们，纷纷从船舱出去，果然，远远地便看见了自家的马车候在岸边接人。
    另一边，谢婉莹甫一上了马车，一颗心惴惴不安。
    派来传话的是谢婉莹乳母的女儿。
    自小伴着谢婉莹一并长大，是个可信之人。
    “老爷被带走之后，夫人速速让我出来寻您，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谢婉莹后知后觉地涌起一股恐惧。
    莫不是因为，她将那位苏姑娘送进了醉红楼？
    陛下查明了真相，才会对父亲发难？
    可是，不应该啊！
    这件事情，她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除了那人，和谢央堂兄之外，应当无人知晓才是。
    那人与陛下已然彻底撕破脸皮，自然不会告诉陛下真相。
    至于谢央堂兄……
    她与他同属一家，出卖了她，谢家二房也不会好，他自然不会那般糊涂。
    “我不能自己吓自己！”
    谢婉莹的脑子里百转千回。
    乳母的女儿还在喋喋不休：“奴婢悄悄出门的时候，听见外头那些官差说了一句，许进不许出，眼下，只怕已有官兵出来寻我们了！”
    “不。”
    谢婉莹忽然撩起了车帘。
    “改道，进宫。”
    “可是小姐，宫门早已下钥……”
    “进宫。”
    她必须得进宫才行。
    谢婉莹扭头冲着那婢女问道：“你出门前，母亲可有给你什么东西？”
    “有！”
    丫鬟这才想起来。
    她从衣襟里面摸出来一个布包，交到了谢婉莹的手中。
    谢婉莹打开一看，果然是免死金牌。
    她不能回家，一旦回家，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出来。
    不管那道宫门今夜能不能打开，谢婉莹都必须要去宫门外守着。
    若是父亲被判了死刑，这枚金牌，至少可以保全父亲。
    保全了父亲，就等于保下了全家。
    谢婉莹打定了主意，马车立即掉头，直奔皇宫。
    而这时的萧玉祁，已经带着苏见月，登上了九州台。
    那是整座皇宫内，视野最好的地方。
    能够清楚地看清建安城内的繁华景象。
    那是生活在天子脚下的百姓们，看着他们年年吉庆，岁岁长安，萧玉祁便升起一股莫大的满足。
    台上的案几上，放着事先准备好的笔墨。
    苏见月打开了孔明灯，点燃了上面的蜡烛，孔明灯迎风鼓起。
    萧玉祁连连称奇。
    苏见月将鼓起来的灯，交到了萧玉祁的手中，自己又鼓捣好了另外一个，才递给萧玉祁一支蘸饱了墨水的笔。
    “写吧，你的新年愿望。”
    萧玉祁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他兴致勃勃。
    苏见月则鬼鬼祟祟地背着萧玉祁，写下了自己的心愿。
    萧玉祁则大大方方地写着，一点也不怕苏见月瞧见了。
    因为，他知道，就算苏见月看见了他在写什么，也不认识他写的究竟是什么？
    苏见月和萧玉祁同时放下了笔。
    “我数三声，我们一起松手？”
    “好！”
    萧玉祁的一双眼睛，像是粘在苏见月的身上一样。
    就连苏见月一脸俏皮数数的模样，他都觉得可爱得紧。
    “三、二、一！”
    最后一声落下。
    萧玉祁跟着苏见月一起，松开了握住孔明灯的手。
    红色的灯，飘摇升起，带着凡尘世俗中的愿望，飞向了漆黑如墨的夜空。
    比星辰还亮，剥夺了明月的光辉。
    它好像，真的能将尘世中的愿望，送上天空，寄予神明。
    愿萧玉祁所求皆所愿，所愿皆所得！
    愿苏见月平安康健，欢愉百年。
    两个不为人知的心愿，终将被清风吹送至神明手中。
    愿，得偿所愿！
    愿，得偿所愿！
    “看，天上飞的是什么？”
    “呀，那是灯笼么？”
    “那是谁家的灯笼？如何能够飞上天去的？”
    熙攘的街头，所有人的目光都流向孔明灯远去的方向。
    “那是不是神明在赐福？”
    “可能是吧！”
    有人开始跪下。
    紧接着，一行人，一群人，一街人，一群人，纷纷跪下。
    “多谢神明赐福！”
    “多谢神明赐福！”
    山呼海应，每个人的眼底，都显露出最质朴的期盼。
    满城繁华，狼狈地，唯有谢婉莹一人。
    她跪在宫门口，一声一声地呼喊着：“臣女父亲冤枉，望陛下明鉴！”
    跟着她一并前来的人，齐刷刷地跪在她的身后。
    谢婉莹像是一只不知疲倦的鹦鹉。
    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臣女父亲冤枉，望陛下明鉴！”
    “臣女父亲冤枉，望陛下明鉴！”
    凄厉的叫喊声，直至天明。
    宫门大开，百官觐见。
    谢婉莹的声音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
    无人敢上前与她搭话。
    一夜之间，她从天之骄女，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蛇蝎。
    她乌黑的发上，凝结出了一层白色的霜，身体冻到麻木，却只能咬着牙，一声不吭。
    没人搭理她没关系。
    只要父亲没事，一切都没关系。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当一个人，有权有势的时候，身边跟着的，都是好人。
    当你落魄时，曾经要好的人，大多都会变成恶人。
    一整个早朝，弹劾谢太傅的折子，足足堆满了半张龙案。
    萧玉祁沉得住气，一直隐忍不发。
    御史大夫颇为公正，昨天夜里接到紧急案件之后，他便传召证人，连夜审讯，倒真的让他问出了些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