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云开并不喜欢江南帮,尤其是温体仁,但此时毕竟还是解决问题为主,而不是撕破脸撕斗!
思虑良久。
陈云开还是决定去赴温体仁的宴请。
主要陈云开一直秉持着一个最核心的原则,留有一部分沟通渠道!
否则。
凡事只靠用猜的去猜对方的意图,那除了把对方从物理上消灭,又怎会有什么和缓的余地?
特别是当下状态下,就如同林肯的那个经典理论:
‘大家只能先维护着房子不塌!’
…
“哈哈,陈帅爷,老夫可是早就想与你见一面了,不曾想,直到此时才有机会。陈帅爷果然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那。”
晚间。
在符应玲宅子附近一家不太起眼的小酒馆,陈云开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次辅温体仁!
但温体仁与陈云开想象中的奸猾模样完全不同!
这老家伙非但长的温文尔雅,可以清晰看出他年轻时的底子,说话,笑容,更是让人如沐春风,且没有什么官架子,完全是个和蔼慈善的长者。
片晌。
陈云开才回神来。
怪不得温体仁后面能深得崇祯皇帝信任呢,这相貌,绝对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而历史上,那些有名的大奸臣,秦桧之类,其实都是大帅哥。
‘九品中正制’虽早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但却从未在这片土地上消失,哪怕是后世!
“温大人您谬赞了,云开可承担不起!温大人,云开敬您一杯。”
虽说对温体仁并不感冒,但在礼节上,陈云开依然一丝不苟。
这让温体仁不由也暗暗点头。
这陈云开,确实有着不少可取之处。
两人喝了一会儿酒,待气氛稍稍熟络,温体仁笑道:
“云开,你是好孩子啊。那晚之事,老夫我也真没想到。但你放心,我已经严惩了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崽子,以后,都不会再让他轻易出门了!”
有着前面与周延儒,包括余大成,刘宇烈,朱大典等人的接触,陈云开对这些大人物的行为模式也有些了解了,更是在某种程度上适应了。
自不会把他们的话太当真!
忙恭敬拱手道:
“温大人您太客气了。此事卑下正想跟您道歉呢。说起来,还是卑下太过冲动了。温大人,卑下罚酒三杯!”
看陈云开干脆利落的便罚了三杯酒,温体仁眼角微微抽动。
到此时。
他对陈云开的评价,俨然又上升了一个维度,甚至可以说……他必须得把陈云开当成是对手来看待了!
谁曾想。
这小崽子才多大,竟是已经这般滴水不漏!
“云开,你这般就生分了。听说你是戚继光戚帅爷的族人?说起来,我也曾是戚帅爷的仰慕者,却一直未曾有得见的机会。”
温体仁有点神思,但很快又露出笑意:
“但也无妨,今日能见到云开你,老夫足以慰藉平生啊。”
看着温体仁始终想掌握主动权的模样,陈云开心里忽然有些好笑。
这老家伙,太自信了,或者说,太过自大了!
真以为他什么事情都能掌控、言出法随吗?
“温大人您真谬赞了,卑下可担当不起!”
陈云开忙更加恭敬。
老家伙迟迟不说正题,陈云开自也不着急!
毕竟。
陈云开已经掌控了齐彪家灭门案的核心线索,待明天一发力,就看老温这老家伙还能不能坐得住了!
主要陈云开此时已经能断定!
这幕后之人,就算不是老温本人,也绝对会和老温有着牵扯!
而这事情一旦暴露出来,老温可就没时间来对付他陈云开了,单单是那帮背锅的晋商,就得让老温好好喝一壶!
见陈云开始终这般模样,只字不提正题,温体仁眉头也不由微微皱起。
心中暗骂:
‘这还真是只小狐狸。’
奈何。
此时却不是陈云开有求于他这次辅大人,而是他这次辅大人有求陈云开这‘金牌打手’。
温体仁也只能调整心态笑道:
“云开,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查那晋商会馆之事,现在可曾有什么眉目了。”
‘来了!’
陈云开心中一动!
但他此时早有准备,忙恭敬道:
“温大人,此事卑下确实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但兹事体大,且牵扯甚广,甚至与一些南方官员还有不少牵扯,恕卑下无法对您叙述太多了……”
‘与南方官员有不少牵扯?’
温体仁一听这话,眼角顿时又抽了抽!
他一辈子为官,老奸巨猾,如何能不明白陈云开这看似说漏了嘴的流露?
必定是陈云开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对他透口风呢!
“云开,这,这到底是怎回事?不是听说此事是晋商所为吗?怎的又会跟南方官员牵扯上?”
温体仁已经没有之前的淡定了,虽还在强自佯装着,却忙是开始小心试探正题。
陈云开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由感慨万千。
任尔王子公孙,到头来,究竟还是逃不过这世俗六欲的掌控!
“温大人,不是此事卑下不想与您叙说,而是此事着实太大了,卑下究竟肩膀小膀子瘦,不敢透露半个字啊……”
陈云开忙故作为难。
温体仁一时直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心中暗骂:
‘你不敢说?若不是当时你把这事越挑越大,事情怎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模样?’
但正如陈云开之前对温体仁的猜测一样!
温体仁走到今天,毕竟家大业大,麾下门生故旧,包括奴才们,早就不知凡几,多如牛毛!
他可以保证他自己没事,又怎能保证他麾下人也没事,没参与到这种可怕的骚腥之中?
而一旦他底下人有事——
用屁股想他都能猜到那等可怕结果!
他必然要受到牵连,几十年努力与谋划,怕都要付之东流去……
“云开啊,老夫知你是信人,你姑且一说,老夫呢,姑且一听。若真有老夫的徒子徒孙不开眼,惹到了你!云开,你放心!老夫绝对会清理门户,且,把人交到你手上来处置!如何?”
温体仁此时彻底不淡定了,小心开出价码。
“温大人,您厚爱了。卑下怎敢与您为敌?但这事……”
陈云开刚要说些什么,温体仁却又加码道:
“云开,老夫知你对老夫还存有芥蒂,但老夫是什么人,日后你便知道了!只要此事你能对老夫提点一二,老夫必记得你的情分!而且,老夫知你是青州人。日后,必定会大力促动江南与青州的商业往来!还是得造福百姓啊!”
看着温体仁语重心长的模样,陈云开自也明白,这已经是这老家伙能开出的大价码了,也不再继续压迫,恭敬拱手道:
“老大人,今日卑下得到了宫里传来的绝密情报,并且,在今天见老大人您之前,又去义庄勘验过齐彪家眷的尸身,已经可以精确确认!杀死齐彪家眷之人,并不是之前预测的女真奸细!而是……倭人!”
“什么?”
“倭人?”
饶是温体仁,暮然听到这等石破天惊的消息,面上也是大变!
毕竟。
晋商勾连的主要是蒙古和后金,但倭人离他们十万八千里呢。
而在这大明,能与倭人有所勾连的,自只剩下他们江南和八闽了!
但八闽的老铁此时在朝中根本就不旺,甚至非常薄弱!
用最简单的排除法,自便也能清晰得出最确切的结论了!
这事的背后之人,一定是江南帮的人!
至于到底是谁,是一个还是几个,甚至是一窝!
主动权已经不再他温体仁手里,而是……在眼前这个无比年轻、却已经生杀果决的年轻新贵手里了!
即便温体仁对他自己是很有信心的,对崇祯皇帝也很有信心,但,国朝这二百多载的国祚里,谁又敢对此打包票呢?
谁又能预测天子的天心呢?
谁又能保证,天子不会被小人蛊惑?
想想吧。
当年的胡惟庸案,蓝玉案,包括成祖时的方孝孺案等诸多传说中的案件,天子一言,到底有多少人头落地?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啊!
谁敢赌这?
半晌。
温体仁仿佛苍老了好几岁,忙看向陈云开的眼睛道:
“云开,此事,还有和缓的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