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未暗,殷深教了周晚吟两个时辰,周晚吟还是连弓都拉不开来。
小世子生平还未见过如此笨的学生,他自己射了两箭壶的箭,箭箭都是正中靶心,他不明白为什么周晚吟拉弓的姿势总是不对劲,不是这里不对就是那里不对。
好不容易对了这里,那里又不对了!
周晚吟累的眼冒金星,她头晕眼花的摆了摆手,往席上一坐:“不学了不学了,我拉不开,我还是学骑马吧。”
“你连射箭都不会,就想骑马,你这是好高骛远!”
殷深气恼的把宝弓往地上一丢,神情严肃:“你……你起来,这才学了两个时辰,你拉弓都不会,这是半途而废!”
周晚吟欲哭无泪,这位小世子简直是个缩小版的棒槌!
她只是随口说想要学学骑射,殷深就自告奋勇说要教他,嗯,这孩子教得很用心,就是太严格了点。
“我真不行,我还是学骑马吧,到时候,打不过别人还可以骑马逃命!”周晚吟败给他了。
“你真的要学骑马?”殷深幽幽道。
周晚吟点头:“嗯嗯嗯。”
殷深气急,把手指放在唇边,狠狠用力一吹。
伴随着一声长啸,远方一匹白色的骏马狂奔而来,那马高大无比,绕着两人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扬起一路烟尘。
周晚吟仰着头缓缓抬手把脸上的灰尘擦了擦,没敢动。
殷深道:“你骑吧。”
周晚吟:“……”
殷深鼓着腮帮子身手拍了拍自己的宝马:“你不是要骑吗?”
“我怕它把我摔死了……”
“你清醒一点,你都上不去。”殷深气急。
周晚吟:“……”
过分了哈!
“马通人性,又桀骜不驯,你连我的弓都拉不开,它不会让你骑它的。”小世子一本正经的教训,“你还是老实学拉弓吧。”
“这马还欺软怕硬?”
殷深不高兴的白了她一眼:“这是强者为王。”
他说着亲昵的拍了拍自己宝马的马背,说了一声:“去吧。”
那马又像来时那样,风一样的跑了。
周晚吟怀疑他在怀疑自己的脑子,但此时并没有力气证明自己,只觉得有点心痛。
她心痛了没一会儿,端王就来了。
小殿下比殷深大两岁,教他读书的太傅要求更严,他每日来校场的时候不多,加上他本来就不大爱弓马骑射,来的更不勤了。
“本来都要回去母亲那里吃饭了,听说你在这里当起了先生,特意来看看。”端王看着依旧气鼓鼓的殷深,笑眯眯的说。
殷深有点不好意思,抿了抿唇,规规矩矩的坐下喝水。
端王笑道:“皇叔说,夫子循循善诱,你这才教了两个时辰就气垒了,这怎么行?”
殷深闷闷的低着头喝水:“她不用心。”
他不大想说周晚吟笨,打击了她的信心,便捡了个不要紧理由的说。
周晚吟道:“你还不如说我笨呢!”
端王冲周晚吟笑道:“我方才在后面瞧了好半天了,周姐姐,你别听他的,你不是拉弓的姿势不对。”
“哦?”
殷深惊了:“你别听他胡说,你站都站不直,怎么拉得满射得准!”
“那不是不用心,也不是笨,是她力气不够。”端王很体贴的笑了笑,“拉弓的时候力气不够,又心里着急慌乱,左支右绌,当然姿势不对。”
“咱们是常练习的,一来熟能生巧,二来力气足了,自然觉得容易一些。”端王看着殷深,笑眯眯道,“你自己天分好,便常常觉得别人也该是这样的。”
殷深仔细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他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周晚吟感激的看了端王一眼,端王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她原先觉得这端王是卢寒烟的儿子,并不是很喜欢他,今日看来,他大约就是文弱了点,被母亲压制的有些优柔寡断的。
人还是挺不错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有伺候的太监宫人搬来桌子条案,要摆晚膳。
端王就站起来要回去。
“你才来就走?”殷深急了,“饭都不一起吃?”
端王尴尬了:“母亲让我回去陪着一道儿用饭。”
“一起吃个饭怎么了!”周晚吟惊了,“你都多大了,还要母亲喂饭?”
端王张了张口,半晌才尴尬的笑了笑:“母亲说校场里尘土飞扬的,吃的也不精细,东宫里有小厨房……”
“这饭皇帝都吃得,你母亲这也太挑剔了!”周晚吟震惊。
“不是挑剔,是母亲守寡多年,冷清无聊,想要儿子多陪在身边,所以才每日让我陪着一道儿吃饭。”
端王小声说,他被说的不好意思,俊俏的小脸微微有些发红。
周晚吟感觉一阵窒息。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是喜欢呼朋引伴的时候,卢寒烟竟然把儿子管的这么死,连顿饭都不让他在外面吃。
“陛下一会儿要过来看县主学的怎么样,你不陪着吗?”殷深闷闷地问。
端王遥遥望了一眼不远处一对灯火正慢慢过来,是皇帝的銮驾要到了。
他手指在袖子里微微用力,脸上依旧温吞的道:“皇叔难得有兴致来校场,你一会儿可要好好表现。”
殷深不高兴:“我是进宫给你当伴学,我表现什么?”
他和端王年岁差不多,素日里关系还不错,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端王这么大的人了,这么粘着母亲,太听话了。
简直不像个男孩子!
端王看他不高兴,脸上微微笑了起来:“你别不高兴,我给你吃果脯。”
他说着从袖中摸出来一个小匣子,拿了一颗果脯:“这是东宫里秘制的果脯,很甜,你吃一个,就不跟我闹脾气了。”
殷深依旧不大高兴,刚想说点什么,就见皇帝陛下人已经到了。
周惜朝今日心情好,銮驾未到,他自个儿大步走来了。
“怎么了?”他问道。
殷深不大愿意当着皇帝的面提端王母亲的事,便低着头站着,也不说话。
周惜朝好整以暇的抱臂看着他,颇觉有趣。
殷深谨慎严肃,有些少年老成,宛如缩小了的霍骠骑。
只不过霍骠骑是天生不爱说话,懒得搭理人,这孩子是谨慎端方,到底不大一样。
他随意的伸手摸了摸殷深的头顶,笑了起来,又冲端王招了招手。
端王格外高兴,随意的行了礼,撒花的迎过去抱着他胳膊:“母亲要我回去吃饭,殷深不高兴,我拿果脯给他吃。”
“那你可哄不好他了。”周惜朝笑道,“他从小就不爱吃甜的。”
端王顺手把手上果脯递给周惜朝:“他没口福,皇叔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