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休息室门前，我闻到了一股淡淡血腥味，以及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有这两种味道不奇怪，可凑到门前，我还听到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很是粗重。
    除此外，还有猖狂的笑声：“哈哈哈哈...死，你给我去死！”
    我现在穿着黑袍，普通人看不到我，所以我既没敲门，也没开门。
    而是光明正大，站在玻璃窗前往里观望。
    一看之下，我被吓了一激灵。
    只见一张铺着白布的小床上躺着一个人。
    这人是名医生，他的工作服被扒开，露出了雪白肚皮。
    手脚被捆绑在床沿上，正无助得大口大口喘气。
    在小床旁边。
    还站着一名男子。
    男子睚眦欲裂，目露凶光，手里拿着手术刀，在医生雪白肚皮上轻轻划拉。
    ‘嗤...’像是在切皮革。
    嘴里还恶狠说道：“还我女儿眼角膜，还我女儿的心，还我女儿的肾，还我女儿的骨髓...”
    每说一句，就会用手术刀在医生肚子上划拉一下。
    ‘嗤嗤嗤’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名医生痛苦哀着不停求饶。
    “放过我...放过我...我给你钱...给你钱...”
    男子非但不为所动，面目还更狰狞了些。
    “钱？哈哈哈哈...要命，老子只要你的命！”
    我看的出来，男子是个人，不是鬼魂。
    那名被绑着的医生，应该是在这里值班的一名医生，也是人。
    这不是恶鬼害人，而是一起纯纯的仇杀案件。
    我心里有些犹豫。
    犹豫着该不该多管闲事，该不该进去救下那名医生。
    犹豫之际。
    只见一个小女孩战战兢兢走到了我的面前。
    还天真无邪的问我：“大哥哥，我感觉你是来抓我的，你是来抓我的吗？”
    看着这个小女孩，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因为小女孩面色煞白，眼角挂着鲜红血痕。
    她能看到我，明显是个鬼魂。
    小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十三四岁。
    即便成了鬼魂，也遮盖不住豆蔻年华时的青涩可人。
    小女孩上身穿着医院的病号服。
    病号服染满了血，还有些大，几乎遮住了膝盖。
    她下半身裸腿赤脚，楚楚可怜。
    在她脚丫旁边，还多了一节...肠子。
    肠子？
    我猛然一怔，顺着她的腿往上看。
    只见那节肠子，一直延伸到了小女孩的病号服里。
    “大哥哥，你是来抓我的吗？”
    见我迟迟没有说话，小女孩却生生的又问了一句。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小女孩现在的模样，就是她死前那一刻的模样。
    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
    我也瞬间想起了屋内男子的话；还我女儿眼角膜，还我女儿的心，还我女儿的肾，还我女儿的骨髓...我不要钱，要命...只要你的命！
    再看看小女孩流血的眼睛，以及拖在地上的肠子...
    屋里那个男子所说的女儿，想必就是眼前的小女孩吧？
    不难想象，小女孩的身体里，除了没用的肠子跟血肉，那些值钱的器官怕是被掏空了...
    看我依旧沉默，小女孩再次开口了。
    “大哥哥，我能感觉到你是来抓我的，我可以跟你走，可是能不能等一等...让我跟我爸爸道个别...”
    “好...”
    我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她。
    只是我声音沙哑，吓得小女孩不自觉得后退了两步。
    “别怕...”
    我想抚摸一下小女孩的头发，安抚她不要害怕。
    可我刚伸出手，小女孩条件反射般，双手抱着头蜷缩在了地上。
    还胡言乱语说道：“不...不要打我...我...我愿意捐献，愿意捐献...”
    我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
    “我...我不打你...”
    鬼使神差，我说出了这么一句不会安慰人的话。
    接着蹲下身，柔声说道：“小妹妹，哥哥是好人，不要怕...”
    冯小伊也随声附和。
    “小妹妹，里面那个是不是你爸爸？你快看，你爸爸在为你报仇呢！”
    闻言，小女孩好似忘记了害怕，站起身，踮着脚尖向屋内看去。
    还用祈求的语气说道：“是我爸爸，可我不想他为我报仇，但是我爸爸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说话...我...我劝不住他...哥哥姐姐，你们能不能阻止我爸爸？”
    劝不住？
    我认真打量小女孩，发现她身上既没戾气，也没怨气，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
    对于做鬼，还处于无善无恶的懵懂状态。
    还不如我这个假鬼！
    她身上没有戾气怨气，她爸爸又是个普通人，能看得到她才怪了。
    不过这也变相说明，小女孩是善良的。
    死而无垢，难得，属实难得。
    可屋内那名医生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并且肚子被划开，五脏六腑都被男子拽了出来。
    想要救下那名医生根本没戏。
    与其现在出手阻止男子，倒不如让男子痛痛快快报仇，了解恩怨。
    我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
    “小妹妹，你爸爸能为你报仇，他心里会很高兴，为了你爸爸高兴，还是不要劝他了好不好？”
    “不好！”
    小女孩有些任性。
    “为什么不好？你爸爸开心还不好吗？”
    “当然不好！”
    小女孩回头看着我，继续说道：“他杀了人会坐牢。说不定还会...还会成为我这样...我...我不想让我爸爸变成我这样，我想让他活着。”
    活着...
    是啊...
    小女孩不是任性，是过于懂事。
    一时间，我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哄她...
    寥寥几句话的时间，屋内那名医生彻底断了气。
    那名男子却在此刻变得癫狂，拿起掏出的五脏六腑，直往医生脸上砸，使劲往医生嘴里塞。
    “没心没肺的狗东西，不是喜欢别人的肾脏器官吗？给你，这些都给你！吃，你吃，给老子吃下去！”
    “钱可以买通别人，可收买不了我！没人主持公道，那我自己来！”
    “一个感冒，把我女儿治死不说，器官...器官也不见了...”
    “狗东西，混蛋东西...害得我家破人亡，死，该死...都该死！”
    “我女儿才十三岁...十三岁啊！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说着说着，男子的声音变得哽咽，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女儿，爹为你报了仇...可你...你...”
    男人抹了把眼泪。
    “别急，别急。爸爸先把这个狗东西写下的认罪书送出去，送出去之后爸爸就来跟你团聚。
    女儿别怕，等着爸爸，爸爸马上来...”
    男人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把血迹擦干，拿起一个文件夹便夺门而出，大步向着楼道尽头跑去。
    “爸爸...爸爸...呜呜呜呜...”
    小女孩望着男子的背影哽咽出声。
    尽管小女孩喊的撕心裂肺，男子也没为她停留半步。
    “爸爸...”
    小女孩想要追上去，可看看我跟冯小伊，又胆怯的不敢挪动脚步。
    冯小伊蹲下身，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温柔询问。
    “小妹妹，想不想跟你爸爸道别？”
    “想，想！大哥哥大姐姐，跟父亲道完别我自己走，不会麻烦你们的，你们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小女孩眼中流出了血泪，目光满是祈求。
    “哭的跟个花猫似的，你爸爸看见你这个样子又要心疼了。”
    冯小伊帮小女孩擦擦血泪，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甜甜笑道：“快去吧，再晚就追不上你爸爸了。”
    小女孩有些恍惚，愣愣看着冯小伊。
    回过神又连忙道谢：“谢谢姐姐，谢谢哥哥...”话落就急忙向男子追去。
    “爸爸，爸爸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