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余年和宫荞荞上了车,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头挽道髻的中年人,肤色有些微黑,但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这一趟辛苦两位小友了,堕神出世,宫家两位小友大义,不胜感激。”中年人在车上有些别扭的转身给后座的两作了一礼拜谢。
宫荞荞面上露出一个温柔和缓的笑,吐出话却有些与面容不符的刻薄:“我们也不求人重谢,只要一年之后诸位能够完璧归赵就好。此次镇压多亏两位前辈相助,这山上留下的可不仅是我宫家的百年雷击枣木匣,还有张家前辈的家传法器。想来,有顾道长细心看顾,应当没有人能够一不小心混淆遗失,或放虎出笼才对。”
顶着后边两位不甚信任的冷眼,顾道长苦笑:“两位只管放心,必将完璧归赵。”
“顾道长的人品,向来有口皆碑,若非您诚心相请,这趟浑水我们宫家也是不想沾的。”
“多谢宫家道友信重,也多谢张家族长援手。”
“呵~!”宫余年发出一声冷嗤。
顾道长有些羞愧的抬袖掩了掩面,张家的事,术士圈里传承久的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全员天道巡查的家族也就这么一个。
之前张家生乱,德不配位者众,又逢乱世,诸多异常无人处理,大家都自顾不暇,张家的没落又是天意如此。
谁也没想到偌大的一个家族分崩离析的如此之快,那个高悬所有术士之上的家族骤然崩塌。
他们本以为张家人近乎死绝,还在头痛那些由张家负责维护的特殊地点要如何处理的时候,张家人又蹦出小猫两三只来。
他们也想过要不要援手一把,但卦卦天意不允,逆天者霉运罩顶、诸事不顺,有前例在目,哪个还敢再冒着道统断绝的风险去拉人一把,他们自己都还在风雨种飘摇呢……
更何况算卦不算张家人,也算是卜算一脉的默认规矩了,旁敲侧击卦卦如此,谁敢再冒天道之大不韪。
你可以不知时算张家人化名时的身份动向,但你要是察觉后再算,就是冒犯,宜遭反噬,毕竟那是天道巡查。
顾道长也奇怪,张家天道巡查的身份似乎还在,但天道的厌弃也是实实在在的。
因此,知道张家身份又摸不准天道意思的人,只能不交好也不得罪,闭口不言掩目不见的任凭张家自己折腾。
他们可以无意的顺手帮一个不知道身份的张家人,但不能明确的援手一个表明身份猜到身份的张家人。
顾道长想,张家的异常其实早有伏笔,天道对张家的不喜也不是这百年才表现出来的。
据记载曾经张家的术士手段,个个都能对标其他门派的天才,后来他们逐渐的更重拳脚武艺和各种技法,张家术士逐渐不再出山。
这百余年更是没落的很,各门各派秉天意若有若无的避着,张家干脆就借了发丘天官的身份在外行走,混在一群盗坟掘墓的下九流里借力成事。
搬山、卸岭、摸金、发丘,一群走偏了的旁门里倒是混进去了一个真正的天官。
“唉——!”顾道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靠着椅背。
“我知道你们心中不忿。”张家族长那样的人,接触过后如何不会念念不忘呢……
“我痴长你们一些,托大叫你们一声小友,二位也听我一句劝,旧例在先,你们宫家也不过是刚缓过来一口气来,末法时代,我们这样的人最好还是顺天应命的好……”
“我知顾道长好意,但此行若无前辈相助,我和哥哥必然得一人搭进半条命去,其余子弟必将折损,此情此恩不能不报,还望有所求时顾道长能行个方便。”
“唉——!”顾道长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什么求不求的,一并遮掩的事。”
“你们真的不考虑正式加入特事局吗?我们的待遇还是很好的,出门在外有个官方身份也方便你们行事。”
“像这次,你们若是允许特事局一起行动,我们也是有好手的。”
宫荞荞客套微笑:“我们和素素姐不一样,素素姐早就脱离了宫家来去由己,特事局能人辈出,我们兄妹两个就不去献丑了。”
宫余年慢吞吞的开口:“家族秘术,外人无用,难以配合。”
顾道长面色一僵,心口堵着慌,这敷衍的也太不走心了些。
他不就是想给特事局多薅点儿人才吗?这宫家兄妹两个是多么好的好苗子啊,长得壮壮的,移过去就可以遮阴纳凉派上用场。
一口一个素素姐的,还说和宫素素没关系。
外人无用难以配合,嘶~!张家族长再加上那个形影不离的南瞎就可以是吧?用他们特事局的人,不比欠这两个大因果的麻烦人的人情强?
特事局顶多多找你们出两趟任务再薅着培训培训新人,这两位可是能让你们宫家嫡系再次归零的人物,你们宫家是有多大的家底啊,敢沾这种因果。
想到宫素素,顾道长又是心里一梗,宫家人的嘴是不是都涂了毒,上下嘴皮子一吧嗒就往人心里戳,真不愧宝盖头下的那两张口,一张都没白长。
……
车子四个轱辘滴溜溜的转,开车的人全当自己是个聋子哑巴,不该听的什么都听不见,全神贯注的开着车不插话也不斜眼。
要他说啊,这么平平安安的跑一趟,拿着高额的风险补贴回家就挺好的,其他的事儿都和他没关系,不会装聋作哑的普通人在特事局可呆不久。
车子停在特事局门口,一个高挑丰腴的女子站在路边,耳边打着一个小辫缠着三彩的细绳坠了几颗朱砂,长发用银刀簪挽起,刀柄镶着绿松石。
藏青色布艺刺绣的对襟长袖,配同色系长裙和内衫,一抬手手腕上好几圈的细银镯就叮叮当当的碰到一起发出细碎的声音。
“呦~!顾道长回来啦,这一趟看起来又没有顾道长的用武之地呢~!”
“平平安安,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顾道长下车站好,气沉丹田:“宫!素!素!有你这么祝贺人的吗?”
“您今儿不就见到了吗?”气质独特带着几分少数民族风格的宫素素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笑盈盈的和后座下来的两人打招呼。“小鱼和小荞也平安回来啦~!”
“素素姐,好久不见。”宫荞荞同样扬起一张笑盈盈的脸,甜的似乎空气里都流淌起了蜜糖。
“素素姐好。”宫余年就更平淡一些,身上时不时招摇一下的红宝,安安静静的藏在衣袖里紧紧的抱着青年的手腕。
“小脸蛋一个个白白净净,看起来这趟还蛮顺利的。忙完了就早点回家去,年纪轻轻的出趟远门,家里记挂着呢。你们忙完了,这车我可就征用了,姐姐我啊~接了个好任务呢~!”
“宫!素!素!”
“行了~!行了~!顾副部长,您就别费时间训我了,我这任务急着呢,赶早不如赶巧,就不等别的车了,您自己回头补个条子吧,这车我就征走了昂~!”
宫素素笑盈盈的把顾道长扒拉开,坐上副驾驶:“先顺着这条道直开,去平安路上我买点儿东西,你再换车送我去机场。”
说完,给车外的顾道长晃了一下手里的任务凭证,升起留缝的车窗。
顾道长无奈的挥挥手,开车的司机顿时一脚油门踩下,方向盘一打,驶入直行道。
坐在车上,宫素素百无聊赖的拨动着自己的银镯,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浅浅的馨香充斥在狭小的车内空间,伴随着呼吸侵入心肺。
车子停在平安路上,过了一会儿,宫素素从车上下来走进一间老字号的丧仪铺子:“一会儿开车过来帮我拿东西。”
“好的,宫特事员。”司机有些涣散的眸子重新聚焦,应下安排后,开着车去隔了一条街的据点换车。
宫素素进了铺子也不管坐在柜台后玩电脑的小年轻,只冲着纸人纸马后边躺在躺椅上的老头招呼:“耿老头,快起来,你这儿最近都来了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看看,得用的话本姑娘今儿个就给你包圆了。”
老头晃晃悠悠的拿下盖在脸上的报纸,对着一旁站起来的年轻人招手,:“我说是谁这么吵吵嚷嚷的不懂礼貌扰人清静,原来是宫大小姐来啦,你今儿个不多出点血,我老头子的招牌岂不是要砸了。”
年轻人躬身把老头从躺椅上扶起来,老头甩甩袖子,拿起一旁小几上盘的溜光水滑的鬼脸核桃,慢慢悠悠的就带着人往后走。
“小七呀,你好好的看门,一会儿三儿回来了,你留他和你一起看门。”
“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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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余年:在场的两个女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宫余年:只有我和红宝弱小可怜又无助,哦,还有不知者无畏的顾副部长……
宫余年:又是想到小族长身边当亲卫的一天……
宫荞荞:我觉得你武力上是争不过其他人的,还不如用心做任务,以后打打感情牌。
宫荞荞(偷偷摸摸小小声):毕竟端茶送水的传声筒也没说非亲卫不可呀~!
宫余年:海字辈的没一个能打的。
宫荞荞:可山字辈又没有死绝。
宫余年:……(他要加油练功,把其他人都卷到身后)
宫荞荞面色欣慰,最近有些松懈,孩子终于又继续知道往死里学了,海字辈虽然和小族长自幼相伴共同学习,但我们山字辈的也不是没有年纪小的可以打感情牌……
张余山这个小傻子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一个,把人留在小族长的身边,对他们两个都好。
她既不想看到小鱼仔走向自毁,也不想日后看到小族长愧疚自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