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满跟赵呈一两人一起给元宝顺着气,“慢慢说,不着急,我们都听着呢。”
“我知道自己是阉人,那是我自己愿意的吗?当年我要是不进宫,我娘就活不下去了。”
元宝也挺爱哭的,可姜小满从没见过他哭得这样委屈,要把十几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刚进宫的时候,我还没有侍奉在殿下身边,每日听得最多的就是臭太监,我每日不管多晚多累,就算没有热水也会将身子擦拭一遍,还带着好几个香囊。
我知道在宫里处处都要谨慎,可千小心,万小心还是冲撞了贵人,一杯热茶浇在我脸上,我连疼都不敢喊,在御花园里跪了两日。
贵人让我跪着没让我起来,我就不敢起来,要不是殿下恰好经过,问了几句便把我带了回去,我真的以为我会死在那。”
元宝哭累了,一大碗水一口喝了个干净。
“我想、玄校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姜小满见元宝扁着嘴又要哭,“别急,他要真是这个意思,我们一定会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对,我们都会帮你。”赵呈一又给他倒了碗水。
姜小满见他情绪稳定了一些,继续道:“他可能是想说你不会武功,所以他不和你动手。
你想想,他要是那样的人,你们殿下能把他留在身边吗?虽然他看起来凶巴巴的,没有空青他们那么和善,但是人品应该过得去。”
“真的吗?”
姜小满点点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给一个老板打工,都是同事,谁也别看不起谁。
赵呈一也跟着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元宝平日不说,一直闷在心里,所以对这些话格外敏感,今日能说出来也算好事。
元宝想起之前外出那一段时间,玄校虽然说不上多和善,但总算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也没说过难听的话。
“那我不是错怪玄校了?”
“也不算,谁让他说一半留一半,不算冤枉。”
元宝抹了抹眼泪鼻涕,三个人身上的帕子都被他哭湿了,还怪不好意思的,“我去杀鱼。”
赵呈一已经抢先提起木桶准备去杀鱼,“你在这休息会便是。”
姜小满跟他打起配合,拉住元宝,“你说玄校看不起你和抱月是怎么回事呀?”
“就今日下午,您说有抱月陪着您很安全,他很轻蔑地看着我们俩,好像他武功天下第一似的。”
“那是他不应该,今晚鱼汤不给他喝。”
听到这句,元宝心里有了主意,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
回去时,满屋子的人看着眼睛肿成核桃,但满脸带笑的元宝心里全是疑惑。
赵大夫好久没喝到姜小满做的鱼汤,深吸一口气,好像要把所有的香味都占据一样,元宝麻溜地给每个人盛了汤。
自己端一碗,还给抱月端了一碗,两人说了些什么,端着汤碗离开了营帐。
贺璟借机和姜小满说话,“元宝怎么了?”
姜小满白了他一眼,“一会吃完饭你问玄校。”
赵大夫隔了这么久终于喝上了心心念念的鱼汤,还是那么鲜,胃口全都回来了,他一连喝了三碗汤。
“师父,明日还想喝鱼汤吗?
赵大夫现在满肚子都是鱼汤,打个饱嗝都是鱼汤味道,他赶紧摇摇头,“不喝了。”
除了吃得好,有人花心思给自己做饭真好。
“要是能有些新鲜吃食就更好了。”
元宝和抱月再回来时碗已经空了,两人脸上都带着得逞的笑,看他们这样,姜小满就知道两人有仇报仇了。
饭后,贺璟便把玄校唤入营帐,玄校眼神冷冷落在元宝身上,在众人眼中更觉得元宝在他那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们主仆间的事留给他们主仆三人自行解决。
姜小满陪着赵大夫走一走,消一消食,回来时祁湛正在营帐外同抱月说道:“还没有千山的下落…”
姜小满指着那只海东青和赵大夫道:“师父你看,它好威风啊。”
高傲的海东青此刻静静地停留在祁湛的肩上,若不是见过它振翅高飞的模样,姜小满几乎以为它本就如此乖顺。
“据说一万只鹰里才能出一只海东青,没想到今日能见到。”
姜小满也想拥有一只如此威风的海东青,可它的嘴可以轻易在自己身上凿个血窟窿,只能想想。
还是山楂这样温顺有灵性的动物适合她。
要不回头养只鹦鹉好了。
再次回过神时,海东青已经近在眼前,“这是行雪。”
海东青直接展开翅膀扑腾两下,平时看着体积不大,展开翅膀后却显得格外庞大,压迫感十足,吓得姜小满直往后退。
祁湛肩膀微动,行雪立刻朝夜色中飞去,“别怕了,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行雪。”
“是挺喜欢的,但是我也挺害怕的。”
“想养吗?”
“不想,我师父说一万只鹰里才有一只海东青,跟着我只能当宠物,屈才了。”
还是鹦鹉好,还会说话。
赵大夫看着笑得满脸傻气的祁湛,突然明白了老叶那种烦心,“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贺璟那头刚安抚住元宝,匆匆出来时没看见祁湛,可也没看见姜小满,“别找了,小满回去了。”
…
抱月准备了一整日的说辞终于有机会说出口,她压根等不到回到庄子,可嘴刚张到一半就被身后匆忙的马蹄声打断。
看清来人后,她提着的气终究是散了。
“你来干什么?”
贺璟看了一眼旁边的抱月,对姜小满道:“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你说就是了。”
说话间,贺璟已经来到山楂身侧,他拉住缰绳飞身上马,姜小满被他圈在身前,拍打着他的胳膊道:“你太重了,下去。”
“对不起。”
贺璟贴在她耳边,声音轻轻搔过她的耳畔,酥酥麻麻,姜小满尽量控制住不让自己缩脖子,“你现在容貌有损,美男计没用。”
“今日我与祁湛动手,确实有一部分是因为他送你镯子…”
“你先下去。”别把我山楂压坏了,“我和你一起走走。”
姜小满下马后朝着抱月挥挥手道:“抱月你先回去吧,我晚一点回去,不用等我了。”
直到看不见抱月的身影,贺璟想要牵起姜小满的手,却被姜小满一把甩开,“会被别人看见的,到时候煜王殿下名声可就坏了。”
贺璟浅浅笑了笑,还是握住了她的手,“你不嫌弃我就行。”
姜小满偏过头偷偷扬了扬嘴角,压下声音中的喜,“你接着说吧。”
贺璟解释了半天,虽然他一再强调自己的隐忍、克制和祁湛的咄咄逼人,但姜小满还是简单概括为吃醋。
与玄校无关,与海东青无关,与北川无关,与梁国无关,纯粹是借机发泄对祁湛的不满。
姜小满又在他脸上伤处按了一下,“下次不许这样,你受伤我会心疼。”
“嗯。”他摩挲着姜小满的手背,心里盘算的却是下次不能伤到脸,若留下伤疤她会不喜欢。
自己优点不多,只有这一副皮囊尚算拿得出手,能与她相配,他说什么也要护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姜小满又过上了庄子军营两头跑,饿死了么外卖送餐上门的生活。
虽然虹安城夏天没有皇城那么热,可赵大夫不太适应,她每日变着花样,清爽小菜、冰粉、冷饮轮番上。
别人想不想她不知道,反正她很想念医馆后院里那颗樱桃树,夏天要是能吃上那些清甜多汁的水果实在是太棒了。
她看向庄子里的一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