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京城人心惶惶,百姓和官员噤若寒蝉。
温琅玉不知太子之事,却也敏感地觉察到了不对劲,幽幽叹道:“这天下,接下来只怕不怎么太平啊。”
他轻笑一声,“反观这乌索,本该是大梁最为混乱暴虐之地,竟意外地平静祥和。”
天下大乱……
意味着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本就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
温琅玉话音一落,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廖魁沉默片刻,突然轻声说道:“怕只怕,北齐会借此机会,趁虚而入。”
到那时,北有北齐铁骑入关,横扫燕州府,一路南下。
南有匪乱加民变。
那时的大梁,才当真是内忧外患、兵连祸结!
一旦天下大乱,哪里又会是百姓的避身之所?
廖华裳突然说道:“羯羚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有纪将军率大军把守,只要不是弃械投降,想必齐军也没那么容易打进来。”
温琅玉微微点头。
廖魁眼睛却是一亮,接着轻笑一声,“有道理。”
若是北齐出兵羯羚关,太子大军就算逼近京城,二皇子也不敢调令纪婴率军回师。
温琅玉却不懂两人之间的机锋,他长叹一声站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回去洗漱一下,还要去商市转一转。天气寒冷,若无事,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后一句话,说与廖魁。
廖魁一向敬重大舅哥,闻言连忙起身,朝温琅玉揖手一礼,“我送大哥。”
廖华裳也站起身,与父亲一起,送了舅舅出门。
温琅玉带来的护卫朝两人拱手行礼,跟着家主离开。
人一走,廖魁立刻问道:“此行如何?可还顺利?”
廖华裳笑着往回走,“那龚太太是个很热情也很直爽的人,如果没有意外,此事应该能成。”
且还有意外之喜。
本来他们在商量办义学时,主要的学生目标,就是龚万里和纪婴,以及乌索县乡绅富户家中的孩子。
只要纪婴的儿子成为廖魁的学生,二皇子就不可能将纪婴视为心腹。
主君和臣子之间互相猜忌,主君不会以命相托,臣子同样不会全力以赴。
到时,无论是太子还是廖家,才有机可乘。
“你们父女两个,以前在家时没发现有这么多话要说。”
温氏从后门进了大堂,对廖魁说道:“老爷,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裳儿忙了这大半天,也让她歇一歇。”
廖魁轻笑一声,拉长了声音道:“好,回,这就回还不成?”
温氏朝廖华裳眨了眨眼。
廖华裳突然想起母亲说父亲“很狗”的话,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廖魁正在前头走着,闻声回头看了看,哼了一声道:“怎么,你母亲可是又跟你说老夫什么坏话了?”
真是知母亲者,父亲也。
廖华裳连忙摆摆手,“没有。”
廖魁才不信。
他知道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外,除了求学就是做官,自是亏欠老妻良多,老妻对他有意见,也很正常。
他这些时日,已经在尽力弥补了。
至于后院里凭空少了一驴车的东西,廖魁只假装没看见。
等麻子和老三赶了驴车出门,才朝廖华裳摆摆手,“天冷,回去吧。”
直到走远了,廖魁才悄悄凑近温氏,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小箱子,悄声问道:“没给裳儿留下一点?”
温氏怒目而视。
廖魁立刻坐直身子,“好,不问。”
他这么知情识趣,温氏反倒不好意思了,“那些东西,先放在裳儿这里。这里面是她二叔和三叔家的银子。”
“还有以前咱们公中的银子,妾身想着分了。以后他们愿意跟咱们住在一起,便一起住着。想出去买了宅子另住,也由着他们。”
廖魁立刻说道:“行,你看着办。”
温氏气道:“什么都是妾身看着办!”
廖魁连忙改口,“夫人做得对。夫人行事,一向公平公正,为夫佩服之至。”
廖东江神色严肃,用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听着父母亲的窃窃私语,唇角刚要翘起,又想到了什么,心情又瞬间低落下去。
驴车停在院门外,得了消息的众人连忙迎了出来。
看到满满两大驴车的东西,所有人脸上都格外地高兴。
将东西收进南面灶房之后,温氏将所有人都叫到了正屋里。
她将箱子打开,拿出里面的银票,“之前裳儿捎了信回来,你们信我这做大嫂的,将银子交给我。如今咱们算是安顿下来了。这些银子,江儿大舅也送了过来。”
“我也跟你们大哥商量过了,把这些银子还给你们。还有以前公中,剩了一万五千两银子,这个素云也知道。”
尹氏坐在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温氏将银子分别放在冯氏和闵氏面前,“你们两家的陪嫁,一家一万两银子。”
又将一万五千两放在尹氏面前,五千两放在程氏面前,“这是素云和应芳的陪嫁,你们自己收着,也算是一份体己。”
最后拿出剩下的一万五千两银子,分成三份,给了廖武和廖恒各五千两,“这些银子,你们自己拿着。”
“若是想出去买宅子,也可以。毕竟咱们这个地方小,住在一起,着实有些挤。”
冯氏和闵氏互视一眼,一把夺过夫君手里的银票,放到温氏面前,“大嫂,之前大哥不是说过,等开了春,盖了新房,咱们不就有地方住了吗?”
她想过了,这个地方,有银子没人手,谁知道能不能守得住?
大哥家有侄女留下的护卫,人多,好歹还能照应着。
穷家破院找护卫?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这个家,谁爱当谁当。
闵氏也将银票拿过来,慢悠悠放到温氏面前,看了看自家夫君,抿嘴一笑道:“大嫂也知道,弟妹一向就是个没主意的。弟妹也觉得,这个家,还是大嫂来当最合适。”
她已经后悔一路了!
其实当时,她的私房还有一万多两银子。
那时接到侄女来信,半信半疑的,见二嫂拿了一万两,她便也只拿了一万两。
谁承想,第二日天不亮,官兵就进了府。
剩下的银子全都抄走了。
这些时日,她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让她自己掌家?
那绝对不能够!
跟着大嫂……不,跟着侄女有肉吃。
就算是硬赖,也得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