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岁岁停下倒水的动作,眯起眼有些疑惑。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她?
她用手帕擦掉额间的薄汗,又裹上了厚厚的长治脚跟的羽绒服,套上胶皮大棉鞋,朝楼下走去。
大门口的灯光还算亮堂,隐约能看见灯下站着一大两小,身形都很熟悉。
走近了她才发现,竟然是邵韵文带着曲苹苹和曲小果。
她讶异不已,脚步都快了几分,“韵文姐,你们怎么过来了?”
邵韵文抬起头,眼睛红彤彤的,脸上还带着泪痕,隐约有些红肿,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怎么搞的。
她开口,声音沙哑:“云大夫,我实在不知道该去找谁了,能让苹苹和小果在你这住两天吗?”
除了最初见面的时候,云岁岁已经很久没见她如此凄苦的模样了,心知一定有事发生。
于是她道:“当然没问题,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先进去说吧。”
“不用了。”
邵韵文拒绝:“我就不打扰你和顾团长了,你愿意收留俩孩子就行,我,我先走了。”
她说着就要离开,云岁岁却一把拉住她,“深更半夜的,连车都没有了,你还能去哪?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你得想想两个孩子,这么冷的天在外头赶路,万一冻坏了怎么办?赶紧跟我进去吧!”
邵韵文看着一双儿女冻得通红的脸,心里也有些不忍,再说万一孩子们病了,总不能真叫云大夫照顾,人家自己还有嗷嗷待哺的两个孩子呢!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跟云岁岁去门卫处登了记回了顾家。
宿舍的屋子实在不大,他们三人挤进来后就显得更小了。
顾钧看见他们过来就懂了,也不用云岁岁说,自己就收拾收拾穿好衣服准备去王勇那住。
出门前还拿了些小孩子爱吃的糖块糕点,又给云岁岁和客人们烧了两壶开水以备不时之需。
看他明明身居高位却依旧对云大夫细心爱护,邵韵文心里更不是滋味,眼泪不知不觉又掉了下来。
云岁岁也不打扰,默默地给曲苹苹和曲小果投喂好吃的,等她哭够了,才柔声开口:“是关于孩子的爸爸?”
邵韵文惊讶地瞪大眼,但很快就苦笑着点点头,“对,他回来了。”
邵韵文的丈夫曲彩林曾经是她父亲的学生,上学时候,他经常来家里拜访,请教父亲问题,偶尔碰面,两人不好意思说话,便微笑示意。
一来二去,两个经常接触的年轻人就互生情愫,偷偷在一块了。
后来邵父发现,觉得自己这个学生成绩不错人又活泛,便也没有阻拦。
紧接着动荡的十年来临,曲彩林是家中老大,底下唯一的弟弟身体不好,曲家就想让身为哥哥的他下乡支援。
可他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又和老师家的女儿处上了朋友,他怎么能愿意?
就算邵韵文说愿意等他,可人心易变,一年两年或许她还能等下去,可谁能保证十年八载后又是什么样?
于是乎,他跟邵韵文求婚了。
他这一举动,让邵父心中有些不满,总觉得他有利用女儿之嫌,便始终不同意两人结婚。
父女俩在这边僵持着,那边曲家父母已经给大儿子报了名。
消息传到岩市时已经毫无回旋的余地,无奈之下,曲彩林只能下乡。
邵韵文又心痛又怨恨,恨自己无法反抗父亲,恨曲家父母偏心,也恨父亲非要拆散他和爱人。
送曲彩林上车那天,她甚至伤心过度哭昏了过去。
可到医院一检查,她竟然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邵父本想让她吃药流掉这个孩子,可她死活不肯,并扬言宁愿跟孩子一起死。
看着脸色苍白形销骨立的女儿,邵父还是心软妥协了,并动用一切关系想要将曲彩林调回来。
不过那时候抓得严,哪怕他确实有些能力,但也只能把曲彩林调到距离岩市最近的林场,来回四十里路,坐大客车和驴车要将近一个小时。
可这样也够了,至少曲彩林每次休假和冬天农闲的时候都能回来。
似乎知道自己调到林场是老师出的力,曲彩林不仅不怨恨邵父,还在得知邵韵文怀了自己的孩子后新喜若狂,再次跟他求婚,并表示不管隔得再远,他都会好好爱护她和孩子。
邵韵文感动不已,邵父也觉得他还算有担当,两人就顺理成章地结婚了。
而曲彩林也因为是邵父的女婿,在林场里得到了不少照顾。
时间一过就是六年,这六年里,邵韵文生下了曲苹苹,一家人虽然相聚的时间不多,但夫妻恩爱家庭和睦,邻居们都很羡慕。
邵父也在女婿六年如一日的孝顺中,忘掉了曾经那点不愉快。
可万万他们没想到,就在邵父因身体原因病退,和以前的老友也渐渐不联系后,曲彩林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他不仅对邵韵文和曲萍萍越来越不耐烦,气急之下还会咒骂自己的恩师。
邵韵文这才知道,他始终没忘记当初父亲不同意两人结婚的事,认为父亲是害他下乡受苦的罪魁祸首,连带着对她和女儿都充满了仇恨。
之前之所以隐忍不发小心讨好,是以为邵父有能力让他回城,如今邵父日薄西山,他六年的假装全部白费,可不就恼羞成怒了?
直到有一回,他想要拿曲苹苹撒气,邵韵文阻拦,他却猛力将她推到,看到妻子腹下流了一地血时,他吓坏了,仓皇而逃,从此后就再也没回来。
曲苹苹一边哭一边去把采药的邵父喊回来,才救了邵韵文一条命,也勉强保住了肚子里的曲小果。
可邵韵文始终不相信曾经那么爱自己的丈夫会变成那样,生下孩子后找去林场,却发现丈夫已经跟别的女人混在一块了,那女人还嚣张得打了她好几巴掌。
邵父知道后去找他们理论,结果被羞辱一通,回来就已经不行了。
邵韵文月子还没出,又痛失了父亲。
再后来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可没想到,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云岁岁眯起眼,“那曲彩林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总得有点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