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几人期待的目光，李希偃只好和霍溪对唱起来。而他没辜负自己的外形和气质，确实很会唱歌，甚至声音还很好听，哄得霍溪兴致更好，两人接连又点了好几首歌。
    黎臻也终于选了几首路遇风的民谣，在霍溪的鼓励下，红着脸小声唱起来，唱完一首，几人都给他疯狂鼓掌，黎臻差点把嘴都咧到耳后根。发现原来这也没什么，黎臻便彻底放开了，一下停不下来，看得寻望有点失笑。
    不出霍溪所料，霍小果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做好几道家常菜，她正玩得起劲，便手一挥就指挥儿子把菜搬到地下室来边吃边唱。霍小果没法反抗，只好任劳任怨忙上忙下地在地下室布置好了餐桌。
    寻望对她的随性又有了新的认知。
    吃到一半时，霍小果的爸爸叶菓姗姗来迟。他是一个身材削瘦，面容颇为清秀俊朗的男人，像个白面书生，一走过来就神神秘秘地坐到正埋头吃饭的霍溪身边。
    霍溪头都不抬：“干嘛？”
    “当当！”叶菓从背后蓦地拿出来一束还很新鲜的花“路上看见有人卖，给亲爱的老婆看着下饭。”
    霍溪噗了一声，把花接过来，弯着唇角瞥他一眼：“行，勉强享用了。”
    “爸，你吃饭没？”霍小果习以为常地问。
    “还没，一直在开会，总算把新厂子谈下来了。”叶菓给自己盛了饭，观望了一下菜色“今天是你做的饭？”
    “那不然呢？”
    叶菓敷衍地从鼻子里嗯了一下，转而可怜巴巴地看着霍溪：“让你的嘴受苦了，下次我早点做好饭再出门。”
    “爸，我同学都还在呢。”霍小果差点翻了个白眼。
    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笑，对他的话进行了无视。
    吃完饭，终于有空的霍小果拿起麦克风点了首情歌。
    旋转彩灯的灯光换了一种又一种颜色，霍小果悦耳的歌声中，霍溪走到灯光的中心，朝叶菓勾了勾手指。
    男人当即走上前，摆出一个骑士礼虚虚吻了一下她的指尖，两人旋即默契地在绚烂的色彩中跳起了华尔兹，姿态随意而热烈，如两个在星空下漫步的舞者。
    跳完，霍小果也加入进去，两父子围着霍溪转圈，一家三口笑得前俯后仰。李希偃就在边上狠狠摇手鼓凑热闹。
    明明灭灭的灯光几乎把人的视线都搅碎，只剩下幸福的气氛徜徉在每个角落里。
    寻望静静坐着，他侧过脸看了一眼也安静下来的黎臻，从他没有定点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迷惘。
    他想，也许黎臻和他一样，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了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家庭——自由的，快乐的，充满了爱的家。他们在不正常中停留了太久，早已忘却了正常的模样。
    霍小果陪着妈妈跳了支舞，笑着转过身，看见呆坐着的黎臻，顿了顿，举起麦克风笑道：“下面有请霍溪女士的新儿子来到台上。”
    发呆的黎臻吓了个激灵：“什么？”
    霍溪上前拉住他的手，“就是说啊，你也是我的宝贝儿子，不能厚此薄彼。”
    “啊？不是……”黎臻被强行拖起来，万分尴尬地跟着走“阿姨，我不会跳舞。”
    “哪有一开始就会的，我教你。你们学校以后还会有舞会，就当先体验了。”霍溪眨眨眼，轻轻摸摸他的头“在我这，就当是自己家。”
    黎臻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不忍心让霍溪失望，便硬着头皮学起了交谊舞。
    好在有霍小果和叶菓在边上打气，他不出一刻就放松了不少，脸上也露出了笑。
    寻望在沙发上看着，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很庆幸，黎臻在学校里交到了霍小果这样的朋友，有他们在，他能获得很多曾经失去的快乐。
    正想着，一道身影在他身边落座。
    李希偃变戏法似的给他拿了一颗橘子味糖：“听说老师你喜欢这个口味。”
    “哪拿的？”寻望接过来，剥开糖衣，将满是香气的硬糖含进唇中。
    “桌上找的，翻了我好久呢。”李希偃笑道，他托着下巴，定定看着面上始终没什么表情的寻望，欲言又止“老师……”
    寻望看向他：“怎么？”
    少年嘴张了张，绚烂的灯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的神色也跟着难以看清，许久后他才说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老师你好像离每个人都很远。就像，一个坐在远处的观众。”
    寻望呼吸停了一瞬，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大抵是已经说出来了，李希偃便破罐子破摔地继续道：“你在乎人们的悲喜，但你并不想参与其中，对吗？”
    寻望很少想这些事，毕竟，人通常不会时刻剖析自己。他含着糖果想了想，一丝丝甜味流入感官，让他空荡荡的心口也多了点滋味，他认同道：“或许吧。”
    “那……老师，有真正能牵动你感情的人吗？一个让你想和ta共享一切情绪的人？”
    寻望手指拨弄着糖纸，发出沙沙的声响。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好像闪过了一个转瞬即逝的身影，快得几乎让他捕捉不到。
    片刻后，他唇角弯了弯：“或许吧。”
    李希偃便也拆了一颗糖送进唇中，黑巧的苦味从舌尖弥漫开来，他眯了眯眼，敛下目光，半晌后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我知道了。如果有这样一个人的话，老师你即使走得很远，也不会孤独的。”
    此刻这个少年想象不到，多年后他回望过去，依旧会为这晚伤怀，但也因此满足。他捉不到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影子，却欣喜于能追赶它的步伐，直到自己也能成长为一阵呼啸的风。
    第二天一早就要上学，于是刚到八点霍溪就赶着小孩们回家。
    寻望当了一晚透明人，在临别前还是猝不及防地收获了霍溪的拥抱，她拍拍寻望的背，低声感慨：“你真是不容易，这么年轻就要担起一个家。以后有事随时找阿姨帮忙。”
    属于的母亲的温暖顷刻间将他淹没，他像被烫到了一样只在怀抱里待了一秒就急急行礼离开。
    开车离开时，他看着后视镜里灯火通明的房子，淡淡地微笑了一下。
    这样的幸福贪恋一晚就足够了。
    他无法沉溺于此，这终归是属于别人的。
    黎臻还沉浸在玩了一晚上的兴奋中，脸依旧红扑扑的，一边整理霍溪给他塞的礼物，一边喋喋不休唱k有多好玩。
    讲了很久，他满足地呼了口气，想起什么般问：“对了，望哥，你今天下午去办了什么事，我感觉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寻望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斟酌了一下用语，将曼努伊的事简略说了一遍：“你考虑考虑要不要答应他们，成为我的赫巫……”
    话还没说完，黎臻就脆生生道：“好啊。”
    寻望话头一顿，认真道：“那意味着你要承担很多本不必承担的责任……”
    “没关系呀。”黎臻笑道“噩梦不会害你，你也不会害我呀。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没有你成为曼努伊人却抛下我的道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帮你多做点事。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望哥，我要像鬼一样缠着你。”
    寻望差点岔气：“？”
    “这是最近不夜城的流行语。”黎臻干笑“总之，望哥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他扬起手，气势汹汹：“我们要一起做曼努伊族最靓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