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翎听到吸鼻子的轻微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盛熙颜正阖着眼皮假装睡着,可她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脸颊上也有一行清晰可见的泪痕。
能让她如此伤心哭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对齐宴的思念。
玄翎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紧紧搂住并轻轻地抚摸她的后背安慰。
突然,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套白玉首饰,是盛熙颜逃命时携带的唯一物品,猜测也是齐宴送给她的礼物。
玄翎并没有询问她为何难过,而是轻声说:“颜颜,入住关雎宫,你想要添些什么物件?朕会让内务府去办理。”
听他说话,盛熙颜后怕自己放纵了情绪,赶紧收好。
葇夷小手轻抚他衣领,“皇上,嫔妾想要一架秋千。”
秋千?
“好是隔帘花树动,女郎撩乱送秋千。颜颜,你在深闺中时应当就喜欢秋千吧?”
“嗯,那是嫔妾最喜欢的娱乐,随着秋千荡起来的时候,感觉身心都放松了,像一只自由的小鸟,可以看到院墙外的景色。皇上知道吗?其实不光嫔妾喜欢,打秋千是民间许多闺阁女子都热爱的娱乐活动。”
玄翎脑中出现一个画面,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随风飞舞,飘飘长裙在空中不愿落下,秋千之上一张绝美的脸,露出开怀的笑容。
盛熙颜捂唇,嘴快了些,‘自由’这词,不会让皇帝多想吧?
找补说:“皇上,打秋千还是一项强身健体的活动,可以消灾除病,不招瘟疫。”
玄翎抚她头发,温柔道:“朕会差人给关雎宫里安一架秋千,让你能尽情的玩,痛快的笑。”
“谢皇上,皇上对熙颜太好了。”
盛熙颜趴在他胸口甜甜的笑,明明一个不大的要求,却让她如此快乐。
他问了,倘若她客气的说没什么想要的,反而显得没有拿他当自己男人,而她要了一件陶冶生活的物件,显出是个懂生活的女子,也是个不贪图金银富贵的人。
“颜颜,忘了过去,在朕身边好好的生活。”
他说的很慢,一边拢着她柔软的长发。
“好。”
殿外福公公的声音传来,“皇上,该起了。”
盛熙颜爬起来,“皇上,嫔妾伺候您更衣盥洗。”
玄翎从锦被里拿出玉足,仔细看了那个破了的地方,手指轻轻拂过脚心,无意识的撩拨最让人头皮发麻。
她不由自主揪住明黄床褥。
“没有红肿,但伤口愈合需要时间,这两日你就留在这里养伤,搬家的事让奴才们去做。”
玄翎边说边小心的把玉足放在榻上,转头看到雪白的脸颊上有两片粉色云朵,又见她眸光忽闪了下,这是害羞了?
“朕让他们伺候,你养好伤,才能荡秋千。”
他优雅的起身转头间薄唇勾起笑意,一双玉足美若莲花,不难想象娇躯玉体有多么勾人魂魄。
玄翎发觉原本沉稳的思绪和血液,从平静如一潭死水到现在有了波澜起伏,他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人,而不是近乎神一般没有情感的帝王。
十二岁还是个孩子,登基为帝,忌惮多方势力,惶惶不安中走过来,舍弃了很多情绪。
没人知道,白天坐金銮殿龙椅的少年天子,夜里蜷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怕惹太后不悦把他换掉,怕辅政大臣践踏他,怕被人投毒死于非命。
时间久了,人也麻木了。
盛熙颜坐在龙榻上,仰望玄翎,他宽肩窄臀,身高七尺八寸,身材和相貌比起来一点也不逊色,有天子的威严,有端方雅正的儒绅气质。
若是用植物来比喻,很像奇楠沉香树,世上最名贵的植物。
福公公跪地给玄翎整理好龙袍。
他穿戴整齐,转身淡笑说:“颜颜,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西暖阁看书。”
“嫔妾知道了,皇上,您知道奇楠沉香吗?”
玄翎眸子一亮,“颜颜怎知朕喜爱收藏沉香?日后和你细说,再睡会儿吧,朕去上早朝。”
盛熙颜轻抚发丝,娇媚的点点头。
福公公察言观色,如此甜蜜的气氛,更重要皇上从未留宿哪个妃子在养心殿一夜,早上还不让伺候,还让她多睡会儿,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恩泽。
想必昨夜盛小主把皇上伺候的极为满意。
往殿外走,福公公恭敬问:“皇上,昨夜您睡的晚,又消耗龙体,等会儿奴才让熬补汤给您晾着,早朝之后品用。”
玄翎拍了他帽子一巴掌,笑而不语上了銮驾。
福公公跟在銮驾旁,“皇上,奴才已经吩咐下去,等会儿给盛小主也送一份补汤。”
玄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即便她还没有侍寝,补补身子也是极好的。
“皇上,奴才觉得盛小主聪慧过人,又懂得讨您欢心,以后必定能成为您的得力助手。”
玄翎微微皱眉,“福公公,后宫之事,不可随意揣测。”
福公公连忙低头认错,“奴才知错,奴才只是觉得盛小主与其他妃嫔不同,所以才会这样想。”
玄翎看着远方,若有所思地说:“她确实与众不同,但朕希望她能保持这份安然。”
当初让她进宫存了培养她成为宠妃用来制衡后宫的心,可如今他似乎舍不得把她扔到豺狼虎豹窝里。
銮驾穿过宫廷走廊,驶向朝堂。
一路上,宫女和太监们纷纷跪地行礼,目送銮驾远去。
早膳过后,阳光明媚,西暖阁内显得格外宁静。
盛熙颜在御前宫人的引领下踏入这片宁静之地。
这里珍藏着许多珍贵的书籍,旁边的三春晖则是玄武帝日常处理政务和阅读的书房。
盛熙颜好奇地四处张望,目光突然停留在一面墙壁上的画作上,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仔细欣赏起来。
“盛小主,这幅画上不就是您吗?这可是皇上亲自绘制的御笔之作啊!”宫女惊讶地说道。
盛熙颜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心中暗自思忖,皇帝笔下的自己是否有些夸张呢?她似乎没有这般倾国倾城吧。
走近画作,看到上面的题诗,轻声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被人偷偷画像竟是如此幸福之事,盛熙颜对未来在皇宫中的生活又多了一份期待与憧憬。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沉香气息,皇帝果然钟情于沉香。
盛熙颜在这个宁静的环境中度过了一个上午,沉浸在书中的世界,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平静与惬意。
正午时分,在西配殿享用午膳时,花夏和奶娘带着将将和乐温前来玩耍。
花夏想了想,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小主,昨晚皇上有没有提及白玉首饰的事情?”
盛熙颜狐疑道:“那套首饰一定有问题,不然淑妃不可能放过挑拨离间的机会。你先收好,回头我好好研究看看。”
“小主,奴婢仔细和张嬷嬷问过,她确定是熄灭了灶台炭火,您说火星子从哪儿来的?”
昨夜走水发生的突然,可现在想想,那火起的诡异极了。
“若是有人朝小厨房扔了火苗呢?”
花夏一听吓得捂住嘴,眼睛瞪大,满脸惊恐地说道:“这太可怕了,小主您一定要和皇上说说,有人要害您和小公子啊!”
盛熙颜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咱们搬到关雎宫去住,加强防范措施。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太好直接跟皇上说出我们的怀疑。不过根据我的推测,应该是有人想要一石二鸟。”
“二鸟是指小主您和沈婉容吗?”
盛熙颜点点头,“是啊,如果能够成功烧死我当然最好,但如果失败了,也可以顺便将沈婉容的龙胎除掉。”
花夏忍不住感叹:“这宫里真是可怕至极,每个人表面上都是笑嘻嘻的,可谁知道他们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到底是谁会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呢?”
盛熙颜沉思片刻后回答:“很难说清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心中暗自猜测,淑妃、良妃和嘉妃都有可能是放火的凶手,但给沈婉容下疯药的人又会是哪一个呢?
在宫中,高阶妃子抚养低阶妃子的孩子是一种常见的情况,如果沈婉容的精神状况出现问题,那么嘉贤、良、淑、德四妃都有资格抚养皇子。
正值晌午,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太和殿。
玄翎坐在御座上,认真聆听着几位朝臣汇报政务。
结束时,禁军统领匆匆走进殿内,“禀告皇上,清早第一时间,奴才就把照料沈小主的李太医和贴身伺候的宫女抓起来,审讯到一半宫女咬舌自尽,李太医毒发身亡,经证实他来之前就吃了毒药。”
听到这个消息,玄翎拍桌子,“后宫的争斗竟大胆到这种程度!”
宫女的自杀身亡,以及李太医的毒发身亡,都表明了一个事实——沈婉容的保胎汤中确实被加入了能引发精神问题的药物。
张院判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
“皇上,如果有人每天少量添加这种药物,可能不会立即表现出明显的疯癫症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药量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尤其是在生产后的身体虚弱时期,就会导致彻底的疯狂。”
玄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好狠辣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