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车内空气凝固,盛熙颜黛眉微蹙,倾身道,“皇上,嫔妾.....”。
欲言又止,难以言说,为难至极。
每一个字的语气,都精准地投在了玄翎的情绪反跳点上。
一双狭长黑眸带着冷酷锐气斜瞥她,阴鸷道:“下去!”
这女人往日的聪慧都去哪儿了,亦或者她还是不愿意说喜欢他的话,哪怕是诓骗。
玄翎揭开轿帘,“去京郊大营。”
“是,皇上。”
盛熙颜在盛府门口目送一行黑压压的骑兵离开。
花夏小心问:“小主,刚才皇上问什么了,您还没服软吗?”
盛熙颜唇角嘟了一下,还差一点点火候,就能将玄翎对她半年来喜爱的这把火烧得更旺。
可心里也害怕,毕竟伴君如伴虎。
玄武帝心思难以揣摩又洞察力极强,若是她今日佯装说出迎合的那句话,过不了几日他还会犯疑心病,二人之间的关系又会回到之前不冷不热的状态。
咯吱,大门开了。
开门的是盛家的老仆人,跑出门。
拉住盛熙颜语无伦次道:“是大小姐吗?是不是?奴婢老眼昏花了。”
“吴嬷嬷,是我。”
盛熙颜拥抱吴嬷嬷,自小带大她的嬷嬷,从江南跟到京城。
花夏在旁边抱着将将,“吴妈,您认不出小姐,总该能认出我吧?还有咱们小少爷?”
吴妈抹眼泪道:“你早就不是跟在我后面忙灶台的小丫头了, 女大十八变,也认不出。”
再一看将将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她,一身湛蓝小锦袍,精神奕奕,
忙擦眼泪,“咱们小少爷回来了,长得真好。”
门又开大一些,女子的尖叫声传来。
“姐姐!花夏!”
盛熙棠跑出来,一袭粉色裙裳,秀丽灵动。
“我听到宅院外面有马蹄声,好奇赶过来看。”
盛熙棠抱盛熙颜,姐妹二人相差半个头,都激动地热泪盈眶。
“熙棠,你长大了,是个美人了。”
“姐姐,还是你更美,为什么一个爹妈生的,咱俩长的不一样?”
这个问题她从小问到大,盛熙颜笑说:“你已经很出挑了,母亲和哥哥嫂嫂呢?”
吴嬷嬷招呼,“大小姐,快进去,夫人在后院晒丝瓜呢,大公子和少夫人还没从药铺回来。”
盛熙棠逗将将,“小团子,你咋这么圆?让小姨抱抱呗?”
将将一脸冷戾,像极了玄翎的模样,自带端方凛然。
手放在下巴上思索,又用小靴子蹬她,傲娇的既要又要。
盛熙棠强制一把抱过他,“小姨还非要抱抱你个小家伙。”
刚抱上,将将咯咯咯笑起来。
后院里,盛母哼着小曲晒丝瓜,晒萝卜干。
“母亲!您看谁来了!”
盛熙棠一喊,盛母抬头,手里的竹筐掉落在地,谁能想得到宫里的妃子出宫回家来了?
盛熙颜迎过去,“母亲。”
盛母欣喜道:“熙颜,母亲这两日总做喜鹊回巢的梦,还成真了!”
看她一袭白衣,知道今日是齐宴的忌日,猜出点什么,没敢问。
母女二人还没抱,盛母就两眼放光的到将将跟前,马上泪水湿了眼眶。
“总算看到我的乖孙儿了,外祖母想你想的心口疼。”
盛母抱过将将,那叫一个激动,隔代亲更感人。
“快让二牛去铺子把景珩和月娘叫回来。”
“是,夫人。”
花夏撒娇,“夫人,您想奴婢了吗?”
“想啊,花夏最喜欢我做的红薯干,快尝尝,刚晒的。”
几个人都围在一起逗将将,聊得热火朝天。
銮车队伍到了京郊大营,长驱直入到营地。
今日玄武帝来检阅大营,没有先行通知让准备,而是突然袭击。
早在他们邻近几里的时候,了望岗亭的士兵就告诉了监军。
监军急忙让整队伍,开了大营门,热烈迎接帝王亲临。
可没想到,玄翎下了銮车,脸色阴沉的骇人。
监军上前,带领众将士跪地,“众将士恭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翎肃声道:“柳将军就是如此带兵的?车马竟然可以长驱直入军营?作为军队的警觉性呢?”
柳将军诚惶诚恐道:“启禀皇上,末将是看到是皇上前来才让放行。”
“若不是朕呢?柳将军你犯了兵家大忌。”
“皇上恕罪,末将领罚。”
“如今日不是朕亲临,是敌人假扮,此时会是什么状况?朕的两万健锐营军队会被一锅端。”
京城三大营保卫京城的安全,其中今日来的京郊北大营最为重要。
良久,玄翎威严道:“柳将军疏于值守,依据军令,斩首示众。你的家人会有朝廷抚恤安排。”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令如山。
柳将军不敢有怨言,磕头道:“末将谢皇上隆恩。”
被带下去行刑。
玄翎亲自检阅几个大营的操练情况。
进营帐,又听几个将军的汇报,已经到了天黑时分。
“今日朕和士兵们用一样的膳食。”
“是,皇上。”
随行吴院判检查完餐食退出大营。
玄翎边吃边思索盛熙颜说的那番话,这丫头该不会是倒打一耙,故意欲盖弥彰。
“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会克制,还是控制不住要占有她?”
每回抱她,他极力克制身体的反应,用理智压下了欲火。
福公公提起气,为难道:“皇上,奴才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玄翎扫了眼他,是问了个不是男人的人。
“朕没错,是为尊重她。她想的不对。”
福公公欲言又止,小心道:
“皇上,女人心海底针,不过奴才觉得您不用管盛小主如何想的,您是皇上,说一不二,直接告诉她必须怎么做,不干杀头。嘿嘿。”
玄翎瞪他,“狗奴才。”
帝王陷入沉思,他要的是她的心,并不仅仅是肉体。
不一会儿,命令道:“你连夜去城里给朕挑一身特别的衣袍,明日朕要穿。”
“不知皇上想要什么款式的?”
“........”
这夜,盛府比过年还喜气洋洋,
大圆桌前,不分主仆都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时而抹眼泪。
盛熙颜惊奇的发现,盛景珩头上的半边白头发竟然变黑了。
“你哥自从知道可以科考,心情好,头发都变黑了,和我在一起,越发俊的,人家都以为是姐弟俩。”月娘打趣道。
盛景珩举起酒杯,郑重道:“熙颜,哥知道你为此费了很大周折,谢谢你。”
“哥,你一定能拔得头筹。”
这会儿几个人都想问同一个问题。
“熙颜,你这次出宫是皇上允许的吗?”
花夏看了眼盛熙颜,假装说:“小主带我们逃出来的。”
吓得一桌子的人顿时陷入恐慌,“那咋办,咱们要不要连夜跑出京城躲躲?”
再迟一会儿,盛景珩就要去套马车了。
盛熙颜捂嘴笑,“看你们吓得,不是逃出来的,放心吧。”
月娘笑说:
“熙颜,你还记不记得,父亲在那会儿,打趣你日后嫁个什么样的夫君,你哥说等你嫁了人,他得连夜搬家,怕你被人退回来。
结果惹得你哭到半夜,几天都不理他,给他急的。”
“记得。”
盛景珩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逗妹妹哭鼻子的哥哥,沉稳道:
“熙颜,不管你是怎么出宫的,家永远是你的家,有任何事咱们一起扛。”
“谢谢哥。”
深夜,盛熙颜仿佛又回到了出嫁前,几个人挤在床上聊天。
月娘抚摸熟睡的将将,一脸慈爱羡慕。
四年前她怀上了一个孩子,可因为药铺忙,人太累流产了,伤了身子再也没怀上。
盛熙颜安慰道:“嫂子,心放宽,孩子会有的。”
月娘释怀:“没事,等你哥科考完,我们打算领养一个。
看得出,皇上对将将肯定很好,孩子性子才这么开朗,
熙颜,你在宫里也不容易吧,后宫那么多妃子争一个男人,那是虎口夺食,生死攸关。
有时候我一想,半夜都睡不着觉。”
盛熙颜拉她手宽慰,“也没那么难,皇上是仁君,对我和将将都挺好的。”
思付今日玄翎连续说了两次,“儿子。”
从这个称呼来看,他更加疼爱将将,而对她应该也放低了预期,自己还是有胜算过关的。
翌日清早,炊烟徐徐。
盛熙颜刚打扮好,就听到花夏跑进来。
“小主,快去家门口。”
盛熙颜心里咯噔一下,他来了,今日这关必须要过。
铜镜前照了一下,轻抿了一点樱粉色唇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