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砚府的路格外漫长,雨大是一个原因,心乱才是主要原因。砚舟撑着伞塌着背,默默走在前面,清秋第一次见魂不守舍的砚舟,以往他给清秋的感觉总是那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好似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他那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气质很是吸人眼球,现如今也是荡然无存。
清秋快步上前,伸扬着头对上砚舟的眼睛。砚舟散乱的视线重新汇集起来,道:“怎么了?”
清秋道:“这话应该我问先生吧,没事吧。”
砚舟没有多说,只是哦了一声。两人走到桥中间,清秋停下脚步,道:“先生,心情不好就看看远方吧,开阔一下视野心也就渐渐变大了,心大了能装事的空间也就多了,就不烦恼了。”
砚舟停下脚步,视线再次向四处散开。远方景色很美,杨柳依依低垂于河面,柳梢在磅礴大雨中一下又一下的沾着水面引起与雨打相反的水纹。岸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撑着伞一路小跑带起一个个涟漪。砚舟就这么淡淡地看着远方,仿佛听进去了清秋的话,他那涣散的目光又告知着清秋他一点也没听进去。
清秋不知该如何劝解,确实帮助了楚生那就是打了自己哥哥的脸,不帮那就是徇私舞弊。砚舟开口道:“我没事。”
砚舟语气平淡却又没有灵魂,就像他现在活着但又飘忽。清秋安慰道:“先生别急,或许有别的成分在里面那,宋姐姐可能只是被利用了。”
砚舟摇摇头,道:“不会,那些事如果不是他们直接经手办的也是他们点过头的。”说完他苦笑一声,道:“我砚舟这辈子最痛恨偷鸡摸狗之徒,所以追随太子殿下又追随主上,不成想到头来是个笑话,我连我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最大的贪腐者竟然是我自家。”
清秋默不作声,不知怎么安慰砚舟。这时,几条鱼船从远处行驶过来,船上的人努力划着船桨停靠在岸边。为首是一个老者,他一招呼屋檐下躲雨之人一拥而上,看样子应该是卖鱼,这个天卖鱼,真是辛苦。
鱼是雪鱼,雪鱼生长在深海里味道鲜美,鱼汤也是鲜美甘甜,最是受有钱人家喜欢。但雪鱼捕捞难度十分大,出去捕捞一次可能就会痛失一个人,所以一条雪鱼最起码可以卖到6两银子。
鱼很快就被一扫而空,渔人们兴高采烈地掉头回家。突然雨势哗啦一下增大,大风也随之而起,鱼船开始左摇右摆。渔民们倒是不慌,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他们很快就稳定好船只继续返航,只有一只船还停留在原地。
这时,一个买鱼人吸引了砚舟的视线。那人明明是粗布麻衣却又出手阔绰,他撑着伞并不能看见面容。他将一个大大的钱袋子递给渔民,看样子应该有三四十两银子。渔民将手中的六条大鱼交给那人,为了拿住大鱼他收起了伞,任由雨水打湿。砚舟眼中的平静逐渐消失,变成愤怒,闷声道:“是大哥院子里的掌厨。”
清秋不解道:“怎么了吗?”
砚舟没有解释,撤离视线走下桥头。清秋跟上,道:“先生,等等我。”
一条雪鱼最低六两银子,砚安院里一次买了六条,这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有钱人买点贵的养活自己怎么了。可细想一下,砚安院里一顿饭至少要十几个菜,雪鱼只是其中一道而已。除了吃以外还有穿,还有……这笔账光靠砚安院里表面的钱可不够,远远不够。
砚舟刚走进门就看到了坐在茶桌前的人,听到声音喝茶之人慌忙放下茶杯,拉拢好羃蓠正襟危坐。砚舟倒是不诧异他的到来,道:“主上知道了。”
羃蓠人道:“嗯,知道了。所以让我来给你传话。”
清秋从砚舟身后探出头,道:“先生,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砚舟却道:“不用,不是外人。”
羃蓠人开口道:“主上说,你去查,可以将功抵过,保你哥一命,不查,自会有人去查。”
砚舟低着头看着地面,道:“我知道了,我会去查的,还有吗?”
那人一手扶着羃蓠,一手朝着清秋伸出,道:“砚舟早上传信说道,你突破六镜了,所以主上说可以把养神鼎拿回去了。”
清秋听到养神鼎这三个字时,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她求助的看向砚舟。砚舟开口道:“碎了。”
羃蓠人身影明显一滞,随即哽咽道:“那可是……你真的……你知道是谁给主上的!!!”
砚舟不以为意道:“我知道,放心主上不会怪你的,如实回答就好,相信我。”
羃蓠人恨铁不成钢道:“我怎么说,主上拿出来这个已经很大方了好吧。谁告诉他这个消息,不得被连坐啊。”
听着两人对话,清秋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这可怎么办。她小声道:“我怎么补救?”
砚舟道:“那乖乖听主上的话吧。”
清秋眼神坚定地点点头,道:“先生,放心。”又转头对羃蓠人道:“主上也放心!”
羃蓠人唉声叹气地托扶着脑袋,道:“我真的是苦命啊,天天见不得人就罢了,还要遭这罪,以后你们都要好好补偿我!”
清秋走到羃蓠人身边,啪啪他的肩膀,道:“姐妹别怕,勇敢一点,坚强一点,明天会更美好的。”
一整天眉头紧锁的砚舟听到这话也轻笑出声。听见砚舟笑出声,清秋悬着的心平了下来,看来先生的承受能力超强的。羃蓠人道:“好的姐妹,我走了,夜黑风高好撤离。”说完他走向门口。
清秋开口道:“你不走窗户吗?”
羃蓠人停下开门的手,道:“少看点话本子,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