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启凤并没有回答母后的询问，而是亲昵地挽住母后的胳膊，偎依着她，女儿话家常般反问道：“母后，你觉得楚荆舟这个人如何？”
    皇后高衔月认真思考了一番女儿的问话，然后郑重答复道：“这个人我并未深入了解，但我观察此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光风霁月。他看似和任何人都能以礼相待，其实笑意都不达眼底，实则没有真心。这样的人，不可深交，我并不喜。”
    “母后英明！”轩辕启凤忍不住给高衔月鼓掌，眼睛亮晶晶的。
    果真是姜还是老的辣。
    “但是，”高衔月并未理会女儿的虚张声势，转了一个弯继续道，“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和你父皇也会成全了你。你是我们的公主，有整个北燕给你做后盾，量那楚家小子再居心叵测也得乖乖做好你的夫婿，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轩辕启凤真没想到她的母后看似温良贤淑，竟然能说出如此霸气侧漏的话语，能守住后位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正在她感动的热泪盈眶，想要表达一番对母后的孺慕之情时，高衔月又发话了。
    “他虽为皇子但无实权，又不受重视，人长得不错，也有才学，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联姻的对象。将来如若你不喜欢他了，养几个面首也没什么问题。他又没能力反对。”
    轩辕启凤盈盈泪水立时消失殆尽，变成了目瞪口呆，惊诧万分，缓缓扭头看向高衔月，“母后，你……”
    你了半天也没吐出后面的话，她的母后竟然有这样的思想，她是怎么也想不到的，太过超凡脱俗，胆大妄为。
    “母后，你是说真的？”轩辕启凤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捏了捏耳朵确认道。
    “当然。”高衔月抬高了下巴，甚至轻蔑地斜睨了女儿一眼，嫌她诧异的模样太过没出息。
    “这话千万不能让父皇听见，否则他定要恼怒。”轩辕启凤小心巡视了一番自己的闺房，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高衔月敲了女儿脑壳一下，不屑道：“放心，周围都是你我的人，没有你父皇的眼线。瞧你这胆小如鼠的样子，简直要浪费了公主身份。”
    端起茶盏抿了口清茶，继续教训女儿：“你是公主，除了是女子，和其他皇子有何不同？皇子们可以三妻四妾，你也可以养几个可心可意的面首。我生你下来就是让你享福的，可不是让你小心翼翼、受制于人压抑天性的。
    我是皇后，形势所迫，不得不谨言慎行，遵守规矩礼制。即便心中再不愿，也要端着笑脸做一个端庄贤淑的一国之后。
    而你不同，你是公主，有随性所为不受礼教约束的资本，那为何不用。
    不光要用，还要尽情发挥，才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瑶瑶，你要活的潇洒，活的尽兴，这也是为娘的对你的唯一期许。”
    轩辕启凤惊呆了，她原以为她才是这世上最清醒最反叛的女子，谁曾想，披着北燕最贤良外衣的母后也不遑多让。
    她的反叛精神原来传承于她的娘亲。
    心思微动，她立时下了一个决定，仔细端详了她的母后，须臾后，试探着问道：“母后，你对女子有何看法？”
    高衔月闻言高傲的扬起头颅，眼神里满是骄傲，“女子，乃天地灵气汇聚而成，是世间最灵动智慧的生灵。”
    “如母后所言，那为何这泱泱众国，几乎全是男子当道，女子只能屈居一隅，始终被男子低一头呢。”
    “因为善。女子始终不如男子心狠冷情，有软肋，只能受制于人，沦为下层。”
    “母后觉得，女子可否在如今的世道破开一条通天大道，改变现状，和男子一样为官，掌管天下大事？”
    这次轮到高衔月被震惊住了，她急忙捂住女儿的嘴巴，眼神四处逡巡一番，觉得安全了，才松开了手，急切地低声呵斥：“这种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你休要再提！做好你的公主，不要有其他的心思。”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她顿了顿，缓和了声线，“太难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是其他女子有这样的想法和抱负，我会赞成。但若换成是我的女儿，我不想她吃苦。
    从来标新立异改革者，都没有好下场。况且，这种想法要动的是普天之下众男儿的利益，是千难万难，比从古至今那些起义造反的都要艰难。那是痴心妄想，瑶瑶，别做梦了。”
    虽是劝阻，但高衔月语气里难掩失落与无力。
    她高兴于女儿的鸿鹄之志，但也悲伤于这份壮志根本就不能实现的现实。
    她是武将世家出身，做女儿时也和瑶瑶一样喜爱舞刀弄棒，潇洒不羁，桀骜不驯，也曾妄想奔赴边关做出一番惊天伟业。
    但最后，还是屈服于世俗，无奈嫁入皇城，收起了刀棒骑马服，隐藏住了满腔的不甘心，手执团扇身穿罗裙，端坐后宫扮演起了最贤良淑德的一国之后。
    经年累月形成的顽固思想，哪里是区区个人就能撼动得了的。
    青春少年最爱做梦，总觉得自己能仗剑走天涯，可以搅动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傲睨一切。
    撞了墙，出了血，才会醒悟，知道自己的可笑和幼稚。
    蚍蜉不可撼树。
    高衔月对着轩辕启凤好一番训诫教导，直到轩辕启凤低头认错才罢休，最后命她每日抄写一遍《女子规训》后才忧思重重地离去。
    轩辕启凤恭送母后圣驾，看着人走远了才不以为意地扭头哼气。
    母后的训诫，她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她才不服气呢。
    多少改天换地的大事都是从微末开始的。
    少年是爱做梦，可惊天动地的伟业无不是因做梦而驱动的。
    都是人，凭什么生为女子就要天生矮男子一头，她不认这个道理。
    她坚持自己的梦想，母后说要尽情发挥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她深以为意。
    她的尽情发挥便是登上王位，成为北燕国头一遭的女皇大帝。
    为此无论付出怎样的艰辛和代价，她都无怨无悔，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