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皮货店的王子布
作者:玄武季   且隋最新章节     
    大家一阵慌乱,都在七手八脚的照顾温璇。
    温璇似乎是累着了。
    (其实是神经受到剧烈刺激后的应激反应,简称神经病)
    但又不像,昏昏沉沉,深思迷糊。
    医官很快就赶了进来,可是看着紧闭双目气息急促的温璇,查探一番,也说不出所以然。
    又因为郡主身子贵重,又不敢胡乱用药,所以有点束手无策。
    李贤又惊又惧,死死抓着月儿的手,声泪俱下。
    一时之间,大家忘了一旁的囚犯,阿布和他的那只鸟。
    阿布也一阵错愕。
    当初乍见面的时候,看着温璇这小姑娘(其实和他一般年纪),是一个健康豁达的主。
    没想到这站着站着,就倒了!
    “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啊,可惜了!“
    至于可惜什么,阿布不曾细想,或许只是小小的遗憾罢了。
    看着大家手忙脚乱、六神无主的样子,他也看不过眼。
    “请问,能让我瞧瞧不?”
    阿布弱弱的问。
    实在是人家不请,自己也不好自来熟啊。
    做为现代人,一个在生死线打滚滚的人,一般的小病自己可不怵哦!
    再说,前世现代的经验,怎么样都会比这还算医学探索期的时代,要高明不知道多少倍!
    只要小小露一手,都肯定会是震古烁今的医学界大事啊!
    就像前段时间,给阿妈的头皮做缝合术、给将士们挖肉疗毒后做的腹罨回血术,等等。
    “你,就你?一个无耻的皮货淫贼?滚远点!”
    却离大声呵斥。
    “安生待着!如若郡主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割下……”
    阿琪谷也恶狠狠吼道。
    阿布一听,顿时身下一凉,连忙讪讪地退到胡床上坐下。
    白青,也忽闪一下巨翅,一下跃上胡床后面的高架上,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众人。
    温璇的气息,越来越急促。
    俏脸青白,情况似乎变得越来越糟。
    “怎么还没看好?”
    “一帮庸医,蠢货,要你们有什么用!”
    “如果我的月儿……就砍了喂狗!”
    “月儿,我的月儿!”
    李贤急迫之间,大声呵斥忙乱的医官,又不住的呼唤温璇。
    三个女医官,一下子吓得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额家里,虽然是做皮货,但额也是自幼学的医。”
    “专治疑难杂症呢,特别是像头昏脑涨、四肢不灵的毛病儿!”
    声音突起。
    阿布自顾自地,用不知道几代目山西话大声喧哗,恨不得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李贤听见了阿布的嚷嚷,也正是六神无主、急病乱投医的时候。
    或许,再加上和阿布之间那刚刚建立的那特殊关系,所以就有了几分信任。
    “那,那,那让他,来试试吧!”
    得到主子的允许,虽然好多人认为不妥,但却也没有最好的办法。
    只能依了。
    在这冰天雪地、与世隔绝的崇山峻岭之上,到哪儿能找到一时良医?
    估计拖延到山下,月儿真就上天当月亮去了!
    阿布见此,拍拍手,叫人找热水洗手净面。
    却离等人,虽然恨得牙根子直痒痒,但也只能绷紧身体伺候着,任阿布一番摆布。
    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阿布直接上手。
    大防这些玩意儿,是到了大中华宋以后才有的重点东西。
    那是被那些自私自利、把女人当文物的腐儒文人,刻意加进来的私房菜!
    阿布上前,搓搓手,翻开她的眼皮看了又看。
    只是听胸音这玩意,不好干啊!
    于是一时有些踌躇+犹豫。
    “怎样?快点啊!”
    李贤吼道。
    听她这么一催,阿布于是牙关一咬,就闭上眼睛,将耳朵就放在了温璇的胸口上,听她那心跳。
    见他如此做为,大家顿时有些吃惊和脑怒。
    没办法,没见过哦!
    那个年代,这是纯度100的非礼!
    “让你看病,不是让你耍流氓!”
    却离一把揪住阿布的衣领,就要将他提起。
    可手还没到发力到位置,阿布却已经抬起头。
    他一把抓住温璇的手,又号起脉息来。
    却离只好收手。
    不防之间,阿布却见温璇皓腕之上,那只金不金、玉不玉的镯子。
    于是想帮她拿下来或是推上去,但却都没成功,倒是让他又发现了温璇的另一个秘密。
    阿布心中微惊,但却不动神色,又换过右手来捉脉。
    李贤见此,忙挥手止住蠢蠢欲动的却离。
    但眼中,早已是满满地怀疑、气恼、鄙夷等不善之色。
    “难道,真是个登徒子?我这真……”
    阿布对别人的眼色,浑然不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半吊子医术当中。
    温璇心音强健有力,只是快如奔马。
    但脉象初切,乃是“宽大汹涌、搏指有力、落下极深”。
    这似乎是“热盛邪灼,气盛血涌”之症。
    细切处,便发觉有“脉在皮肤,有出无入;如汤涌沸,息数俱无;乃三阳数极,无阴之候”的情况。
    这,有点怪脉的样子哦!
    按照自己那点死记硬背的脉学知识积累,温璇的病似乎有下面几种情况。
    一,“朝见夕死,夕见朝死“。
    这明显是绝症,心动过速呀!
    粗略估计,至少有170以上,先天或后天严重的心脏病啊!
    二,气血翻涌,情绪骤变,冷暖失调,悲喜交加。
    简单说,就是情绪变化过大、受了大刺激啊!
    三,这情况似乎和自己在浴池中昏睡之前的症状差不多。
    就是那种中毒的感觉。
    嗯,就是被这狗日的金笛,烫伤后的那种眩晕症!
    心里一动,就对近在咫尺的李贤问道:
    “这姑娘身体以往怎样?最近可遇什么变故?”
    “变故?最近可没有啊!”
    李贤想了想道。
    “只有是你,你这个淫贼,撞着了我们月儿!”
    却离一口咬定,斩钉截铁。
    李贤仔细看看阿布的脸色,又想一想,感觉不太可能。
    前后才多少时辰?
    按照里面的姑娘们和却离诉说的情况分析,月儿只是和他才有几息的照面,中间还隔着布围子。
    没那个啥!
    要说被看了什么,其他姑娘倒是有可能。
    但小月儿,却是从自己的围帐中穿得好好地出去的。
    莫不是,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蹊跷?
    “月儿命苦,幼年丧父,紧接着少时7岁落井受激失明至今,前三年她那至亲阿婆过世。”
    “可是,这孩子一向坚强,身子骨也是颇为康健,除了眼睛看不见外,平常几乎不见生病啊!”
    “她看不见?”
    阿布惊愕地脱口而出。
    骗鬼呢?
    骗傻子呢?
    骗我是过路的?
    骗我睁眼瞎?
    ……
    这也太过分了!
    阿布虽然和温璇的交流、碰面时间很短,但自己眼睛可不瞎。
    神经正常,判断力还有!
    你你你,当面撒谎!
    阿布盯得李贤有些受不了,不由狠狠地回剜一眼,却像极了……
    阿布仔细看这个女人,发觉她不像说谎。
    再看看周围的人,也全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这不日了狗?
    看来,躺着的这位,故事还有不少呢!
    突然,他想到了刚才在姑娘手腕上看到的印痕,不由灵机一动。
    也不矫情,直接抓起温璇的手腕,亮出那处烫痕,问道:
    “这处印痕,是天生的吗?”
    “什么印痕?”
    李贤一听,急忙捧住温婉手臂,凑近细看,惊道:
    “哎呀!这是哪来的?”
    “这,是怎么烫的?”
    却离和阿旗谷,也着急忙慌的冲过来看。
    “啊,小姐,这是又遭罪了哇!”
    “今日早上侍候姑娘穿衣,可没发现有这烫痕呀!”
    ……
    听着她们两个大呼小叫,李贤又急又怒,喝道:
    “把汤池里侍候她的几个人,捉来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离飞也似的跑出帐外。
    “王先生,你看看,怎么才好?”
    李贤这时,语气已经软和多了。
    毕竟阿布露的几手,也不像是招摇撞骗,还是有点模样的。
    这不,就连三个医官都没发现的细节,都被他找到了。
    “别忙!且听那边的确切消息。”
    “如果确认不是人为,额一定有办法让这丫头片子,哦,郡主,醒过来。”
    “应该,一定会无碍的!放心,放心!”
    “不过,额得先做一番准备和安排,可否?”
    阿布想了想,还是认真的请示李贤。
    不能不把这女人,当母老虎对待!
    “行,希望你,尽快!月儿耽搁不起!否则,哼哼……”
    李贤的威胁意味,很浓呀!
    “这点,请放心,请放心!医者父母心,这点担当和把握,额还是有的!”
    阿布忙不迭地说道。
    然后,他先让人将温璇身体放平,头颈放低。
    又叫人找来温蜜水,用小汤匙往捏开的嘴唇里,灌了少许。
    李贤用拧干的热水布巾,不断擦拭着温璇的额头、眼窝、脖颈、手腕、腋下、脚踝。
    一番下来,温璇的面色好看了许多;气息,也不似刚才那般急促。
    但状况,仍然不好!
    阿布再次翻看了一下温璇的瞳孔、再一次听了心音、再一次把了脉数,又仔细看看她的嘴唇和颜色。
    可惜,没法看舌苔啊!
    算了,那太他妈装逼和yd了!
    不过,这样子的确有点像中毒的症状。
    “怎么还没来?”
    李贤跪在温璇旁边,一边忙乱着擦拭,一边着急地埋怨。
    又一个女武士连忙跑了出去。
    阿旗谷也很想跑出去催催,但看到阿布的样子,觉得轻易地离开非常不妥。
    于是,忍了几忍最终没敢动腿。
    阿布看见,觉得好笑,但也没说什么,而是自顾自地踱步到白青旁边。
    白青的腿上,有一个小巧的竹管。
    阿布熟练地取下嵌在薄铜环上的竹管,拉开盖子一晃。
    里面,便掉出一卷小纸条。
    展开看了看,他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毛笔粗细的小棒,一头尖尖的,便在那小纸条背面刷刷地写了一行字。
    然后又小心卷好,塞进竹管旋紧,按回白青腿上的铜扣里。
    没等大家反应,他轻轻一拍白青的脚爪。
    那白青,就像一道白色的光,轻飘飘的飞走了。
    飞走了!
    这一变故,从白青出现到又消失,前后还都不到一盏茶不到的功夫。
    “你,你,你,怎么让她飞走了?”
    阿旗谷反应过来,有点气恼的说。
    “她又不是你们家的姑娘,她想飞我都拦不住!”
    阿布这么说,却也并不解释白青为什么飞走,飞向哪儿,干什么去了,还来不来……
    然后,他整整他那件胸口破了洞的衣服,又打开有几个醒目脚掌印的白色披袍系好。
    “我要到温泉池那儿,找一味对姑娘很重要的药草。”
    “谁陪我去?”
    阿布客气地主动询问。
    陪和押,是两个相反意思的动词,是主动和被动的关系,是亲近和疏远、是恩主和仇寇的关系!
    好话说在前,大家好相见。
    阿旗谷瞪他一眼,鄙夷地道:
    “油嘴滑舌,非奸即盗。”
    “本姑娘押着你去,滚快些,磨磨唧唧,像个娘们!”
    看看,阿旗谷一个青春年少的小姑娘,说话就是这么豪放!
    “难道,姑娘,你不是个娘们?”
    阿布心里一阵腹诽,也不再装娘炮,一路跟着阿旗谷出去了。
    李贤看着阿旗谷的背影,一阵皱眉。
    小月儿周围,都是些什么人啊!
    看来,该把她身边的人捯饬一下了。
    全是汉子一样的货色,如何照顾得好?
    如何配得上我家的月儿的贵重身份?
    大意了,疏忽了啊!
    以往净想着让月儿开心随意,可忽视了她本就是皇亲国戚、千娇百媚的金枝玉叶啊!!!
    “她,需要更加仔细的照顾!”
    “只要我月儿身体好了!嗯,得好好看护调养了,月儿也应该到嫁人……嫁人!”
    李贤不由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是啊,月儿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独立人生了!
    可,谁是她的那个天呢?
    ……
    李贤心疼地想、痴痴地想,手上的活也慢了下来……
    “舅妈,舅妈,你……你在……搓澡吗?”
    一声低低的呼唤,叫醒了正在思想飞驰地李贤。
    低头一看,原来是温璇醒了。
    她正在嗔怪地瞪着一双美目看着自己。
    的确,刚才李贤拿着布巾,正在温璇的脚腕上来回擦拭。
    都好一会儿了。
    “月儿,你醒了呀!”
    李贤惊喜的叫到,脸儿却红了。
    “可我头晕地紧,想吐……又吐不出来。“
    “一点儿,一点儿力气也没了,这心……要跳出来……”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你先忍忍,王……王布去找药去了,他说,他有办法治你这病!”
    李贤又欢喜又疼爱地摸摸温璇的额头,含着眼泪安慰道。
    “你先闭上眼,这样会好受些!”
    “休息一会,他们就来了!”
    “对了,月儿,你手腕上的伤是几时有的?怎么有的?怎么我没发现?……”
    李贤着急地一连串追问,满是担心和惊奇。
    “慢慢说,不急,你看我,都急糊涂了,你这身子还不舒坦呢!”
    “舅妈,我好受了些!其实……其实我的眼睛……能看见了!”
    “你说什么?”
    李贤吃惊地一下站起身来。
    “什么时候?”
    “我是在天池上……游玩的时候……手伸进湖水里……然后一下子……怎么说呢……眼睛非常难受,一冷一热……我觉得……快要死了。”
    歇了一会儿气,温璇接着说:
    “然后……我的眼睛就……什么也能看见了,手腕上……也多了一个月牙印……又酥又痒。”
    “我……一直感觉……自己在梦里,什么……都不真实……”
    “就像现在……就像是……就像是浮在空中,飘着……一点儿不得力气……”
    温璇费劲的说着,描述过去这一上午的感受,像是在梦呓一般。
    ……
    “月儿,你都受这么大的委屈,应该告诉舅妈的啊!”
    李贤将月儿的头,拢在自己怀中,怜惜的轻声说道。
    心里,也开始不免担忧起自己方才的那事儿。
    听了月儿的话,她也明白,那时候,估计魂魄都不在身上,怎么可能求助于人。
    只是,只是,这徒泰山呀……
    这天池,这龙涎温池,可真是一个邪性神奇之地!
    遇上的,遇不上的!
    见过的,没见过的!
    干过的,没干过的……
    都让她这次真的见识过了!
    这趟徒泰山之行,真不能仅用某个字某个词来形容!
    奇山?怪山?鬼山?神山?鸟山?人山?还是圣山?
    还是,色……
    碰见到诡异的天气,识见到神奇的天池,遇见到想见的男人,初识到……神秘的白鹰!
    “好了,好了,找到药草了!”
    阿旗谷一路飞奔着,捧着一掬碧绿青草跑进帐篷,献宝一样展示给李贤看。
    低头再仔细一瞧,发现郡主醒了,不由高兴得直蹦起来,大喊:
    “郡主,你醒了,太好啦!”
    这一蹦不要紧,可手上的青草,便撒了一地。
    “哦,闯祸了呀,我,我太高兴了!”
    “你呀!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像个男孩子,成什么体统!”
    李贤气恼又疼爱地骂道。
    “唉,这些陪伴月儿的孩子们,一个个长成大姑娘了,可这性格嘛有点……”
    “月儿,对她们是太纵容了哇!”
    李贤心里这样想,看着正低头高高兴兴地捡拾草药的阿旗谷,越发坚定了要改组温璇侍卫团队的想法。
    “那人呢?”
    李贤问。
    “谁呀?哦,那,那个奸贼啊,他……他哪儿去了?”
    “哎呀,不好,莫不是让这个淫贼跑了,我去追!”
    “慢着,把药放下——”
    李贤不满地喝道。
    正说着,帐口一暗,一连走进来两三个人。
    为首的,不是那贼子,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