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不论孙思邈多么的超脱和淡然,但他心底最深处对修道成仙的痴望从没改变。
他,这个当世最接近仙道之人,也绝对是一个求仙脱死的追逐者和痴迷者。
也是,孙思邈首先是个道人,其次才是医生。
十道九医,道医同源。
历数中华之史,扁鹊、老孙、葛洪、华佗、皇普谧、张仲景、钱乙、朱震亨、李时珍、叶天士……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道家之医,简称道医。
道与医,本就是一脉相承,同时起源于黄老之术。
道医,不论他们如何悬壶济世、父母仁心,但他们研习医学医术的最终极目的,就是自修圆满得道长生。
医为仙之用。研医的过程,就是超脱凡俗的过程。
道医,研习医术,又将医术用于自己和百姓,这就是道家一条求仙的不二法门。
孙思邈,身为道士,隐居深山近百年,求医,学医,研医,用医。
偶出江湖,复又隐居。
为什么会这样?
道家,有三乘之说。
大乘超凡入圣而果证天仙,中乘长生不死而果证地仙,小乘安乐延年而果证人仙。
上乘用巧,大巧若拙;中乘随机,投机取巧;下乘用拙,大拙似巧。
孙思邈的人生轨迹,至少证明了一件事,他的修炼等级很高,但还是没能超越小乘。
因为,他最终还是死了,按照最乐观记录,他活了一百四十一岁。
长生久世,得道成仙。
孙思邈,活着的神仙,能免俗吗?
答案是,不能。
毕竟,近似神仙,而不是真神仙。
所以,阿布悄悄告诉他的一切,犹如来自天界的仙音,将他整个降伏,连灵魂也要出窍了。
如果,阿布告诉他,自己穿越的经过,孙思邈一定会大声而激动地满含热泪告诉阿布一件事。
什么事?
尸解!
如果,阿布再告诉他,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遭遇,孙思邈一定会更大声地告诉阿布一件事。
什么事?
渡劫!
尸解、渡劫,可是道家飞升仙班的两大方式。
但是,阿布担心这年轻的老头子听了自己的经历,来个效仿什么的,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所以,阿布适可而止,关于这一段经历就是闭口不谈。
还好,处于激动和震惊中的孙神仙,还没来得及对这个环节追问。
那如果已经认定阿布是上仙的话,孙思邈应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这个企图绑架自己的小家伙呢?
当然是紧紧追随了!
点化,可是一条捷径。
更何况,他当初就已经算好了有人来绑架自己。既然难逃此劫,那就随遇而安,依着绑架自己的人走得了。
道家,讲求的是顺势而为、伺机而行。
所以,当他发觉自己已经被不明力量包围,自己前往峨眉山躲避的计划已经破产,于是就索性遣散了药童、药农。
这不,他连自己的所有行囊,都打包准备好了。
谈了半天,楞了半天,孙思邈终于清醒过来。
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是如何飞升的?”
“必须要说嘛?”
“当然,求道成仙,乃是我道家的理想所在。老子骑牛西去成仙,庄周梦蝶而化身成仙。成仙,可不仅仅是为了出世,而是为了更自由的入世挽救苍生啊。”
这么高大上的理由!
“好吧,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吧,只要能办到我一定答应!”
“好,我的条件很简单,帮我办一所医科大学,培养一千名弟子。”
“一千名?”
孙思邈吓一跳,自己从来没有带过一个徒弟,但也知道这一千名不是个小数字。
“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我只是让你培养一千名徒弟而已,可比做一千三百善简单多了。”
其实,阿布也不是胡说,这可是后世宋代道家经典《太上感应篇》中的原话。
“啊?你哪儿知道的这些道理?”
“你不要问,反正你要相信,就凭借我的本事,肯定是编不出来这样有实践意义的真言。你就说吧,答应不答应?”
孙思邈考虑了半天,自然是答应了。
于是,动作非常快,收拾得也很彻底,什么也没留。
某一天早上,村人们发现,孙神仙的院子里空了,药圃地也空了,鸡鸭也不见了。
光溜溜,真干净!
孙神仙,这是又去什么名山修炼去了。
好多赶来看病的人,扑了空。
孙思邈再也没问任何关于阿布成仙的事情。
他只是在得到阿布一句话之后,就躺在软轿上闭目养神、睡觉。
阿布说:
“你需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没要的我也会给你。我会把那个世界我所知道的医学知识,全部给你。而你只要专心做答应我的事就好!”
护送孙神仙的队伍,根本没有在长安城、大兴城停留。
里面,是孙神仙遣散的那些药童、药农,一个不少。
多出来的人,还有一些更远地方来的名医,特别是儿科医生,有男有女。
早就办好各种通关手续的灰五、何虎,带着这支串种的粟末族朝贡队伍,迅速东返粟末地。
孙神仙,名动朝堂,声播四方;远去东北,影响太大。
悄悄地离开,声响的不要。
如果让朝廷知道,粟末族将孙思邈带去塞外,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要知道,当年文帝数次邀请孙神仙出山,都被他提前躲避拒绝了。
而当今广皇帝,也是对他数次招揽,想让他成为皇家御医,可一次都没成功。
不是皇家不想用强,而是孙神仙的神通太厉害!
他之所学,可不仅仅局限在医学之道,卜算推演也是人家的看家本领。
阿布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他这个人不是人,不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人。
他,来自未来!!!
历史记载,孙思邈就是在这一年这一刻,突然远去西南峨眉山极深处隐修。
他,自然是算到了什么,于是提前躲了去。
突第齐喆老爹,已经带着波斯人和一众随从去了河湟之地。
阿布,也没有在长安和大兴城呆多久。
稍住几日,等德叔终于从汲县返回,便一刻也不停留,带领随从返回东京城。
“德叔,您有见到我干爹吗?”
阿布在牛轿车厢里,对还有点疲惫的阿德里问道。
“见到了,见到了。你干爹非常高兴,可恨不能与你相见,你的两位婶娘,还给你爹娘和你带了很多礼物呢!”
阿德里笑呵呵地说。
显然,他对这趟出行很是满意。
“我那干爹干的如何?可有哥哥姐姐?”
“县令,可是不小的官呢!有三个儿子,好像没女儿。”
“哦,德叔,你快给我讲讲,这县令干得如何?”
“县令,是从汉朝传下来的官制。这郡守下面有好多县,现在都没有州了。”
“县令,管一县所有政事,还可以掌一县兵马。”
“噢哟,我干爹这还是个实权派啊!”
“可不是?不过,我感觉他好像干得有些不开心。咱也没法问啊!”
“啊,有这事?”
阿布听了,心里可就活动开了。
李干爹是个彻彻底底的军事家、战略家,但不是一个政治家。
能让他不开心的,肯定不是面对突厥的事情,他那个地方,距离突厥。
既然如此,那肯定就是朝堂之事。
那会是什么事情呢?
李干爹的哥哥李药王犯过大错,说是干爹被贬迁出京。
可能还能给他一县之长的待遇,也还算能证明简在帝心。
这么看,那他的烦心事,肯定就不会是来自大隋的董事长。
那还有谁?
阿布,突然想起了原本历史上记录的大隋末期混乱。
他心中一动,就问:
“德叔,干爹他的头头是谁?”
“头头?”
德叔被阿布的突然一问,弄得有点糊涂。
头头一词,的确问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词儿,还得是唐以后才能发明呢。
“就是,就是负责人,老板或领导的意思。”
德叔琢磨了半天,总算明白了阿布这后现代意思。
“这个呀,好像是卫玄卫文升。”
“哦,原来是也叫老爷子。那老爹,您知道一个叫李渊的大官吗?“
“李渊?这个我还真知道。”
德叔清了清嗓子,便介绍起这个叫李渊的大官来。
“这李渊,他的父亲叫李昞,是北周时候的御史大夫、安州总管、柱国大将军,袭封唐国公。他妈,可是先皇后的亲姐姐呢!”
“啊?这么厉害!”
“嗯,人家世代就是皇亲国戚。”
“哈哈哈,这么说,我前几天竟然揍了一个皇亲国戚?“
“谁?你揍的?”
德叔惊讶的问。
“可不,就是那个在高夫子家里常厮混的小帅哥,嘿,就是那个叫李二郎的!胖胖乎乎,挺可爱的那个。”
阿布为了让德叔想起来,做了特意提醒。
“噢,我想起来了,白白胖胖的那个,看着挺有礼貌的啊!”
“那是你没跟他接触前的看法,我们那次约架,我估计少不了他在后面鼓捣!”
“是吗?那我以后注点意。我还是继续说李渊吧,”
德叔喝了一口茶,继续道:
“当今皇帝即位之后,他先是做了荥阳的太守,现在又是楼烦郡的太守呢。”
“德叔,娄烦距离马邑近不?”
阿布突然问道。
“你怎么这么问?他们有何关系?”
阿德里疑惑地问。
“我就是好奇,干爹周围都有哪些大官儿。”
“哦,让我想想,两地差不多四百五十里左右。”
“这样子啊,我知道了。那并州距离马邑多远?”
“也差不多,就四百二十多路。”
德叔尽管对阿布突然打听这些感到奇怪,但还是将自己行商时知道的一切,告诉了阿布契郎。
阿布点点头,便没再提干爹有关的事情。
于是,两人就聊了聊东京城的一些事情。
比如,里仁坊新宅的整修和改建,景行坊密道的扩固,金谷园的转卖,等。
从大兴城到东京城,六百五十里。
不急不慌,七日之后,阿布一行终于回到了景行坊的家里。
接下来的日子,阿布除了处理各地传来的文件,便是在一堆琐事中忙来忙去。
阿布首先忙的是开酒肆。
说是酒肆,其实主要是提供东北特色的饭食为主。
阿布正式推出了自己力主的铁锅炒,另外一种就是大火锅。
找来找去,终于在通利坊租到一个二层的楼房。
这处地方,原是当朝一位老臣临街后花的藏书楼,前面还有不小的院子和山池。
因为犯事,举家获罪,而这个大宅子便被收归官产。
阿布还是通过自己在宫里的关系,绕来绕去从洛阳城官产衙门里租了过来。
衙门里的人也是有眼色的,就将这原本是后花园的一块,全部租给了阿布契郎,然后将通往前面的门路堵死。
这一下,地方可就大了。
阿布亲自操刀设计规划,邀请了京城最有名的营建工匠,将这处地方改造成一个有山有水、有亭台楼阁、有高楼雅间的综合性休闲饭庄。
为了显得更有名堂,阿布还专门到高府,请高士廉为自己的酒楼取名和题字。
老高同志自然是满口答应。
就让阿布驾车,带着他实地查看了一番。
等过了两天,阿布带上丰厚的取名费和润笔费,去取老高的成果。
悦来楼,这就老高给取的名字。那字,更不用说了,到前世,妥妥的国宝。
近者悦服,远者来归。
好,就它了。
因为是租的地方,大的格局基本上是不能怎么改变的。
所以,阿布进行的全是细节上的改造和设计。
为了让饭庄生意推进的更顺利,阿布想办法挖来了一个人,做自己的前堂总管。
谁?
就是那个仇家酒楼的小二哥,姓张,名火旺。
具体怎么挖来的,五叔小牙苏根本没讲。
但阿布自己估计,以后都不好意思去仇家酒楼潇洒了。也幸亏杨素已经死了,否则还是个大麻烦。
总掌柜自然是五叔无疑,而账房和后厨总管,全甩给了灰五。
看着扭曲着脸和满是苦相的灰五,阿布只能报以同情的微笑。
没办法,开这个店,就是给你开一个在大隋的情报总站,你还要我怎么支持你的工作?
六月初八,是个开张的好日子。
悦来楼,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进行开张宣传和酬宾活动。
张火旺十分不解,可阿布只说了句“不急”就了事。
刚刚开张,也没有什么影响力可言,所以生意显得不温不火。
阿布不急,是因为他也不想一下子来个不长久的爆款。
新人、新店、新菜,可别因为服务、菜品、流程的不周全,而彻底砸了招牌。
更何况,开这店,其内里的目的是为了搜集情报。
所以,要给灰五足够的时间匹配合适的人到合适的岗位。
什么情报最有价值?
当然是从层次较高的人身上获得的情报最为有价值。
可如何吸引较高层次的人来,这可是个很费思量和技巧的事情。
且等等,至少阿布觉得目前的时机尚未成熟,先磨练一下人员和管理再说。
并且,这厨师,还得阿布自己手把手教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