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因为赶得急,阿妈王蔻和娥渡丽、佩瑗儿都没回来。
“阿爹,要不要把阿妈他们接过来?”
阿布想女儿的紧,于是问老爹的意思。
“先等等吧,佩瑗儿太小了,来去折腾。等契丹的事情彻底消停了,再接不迟。”
“另外,这麦收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我都得忙一阵子。”
提到麦收,的确现在是粟末部的最紧迫的大事,这毕竟关乎到几万口人的吃饭问题。
“好吧,老爹,那我这几天先送您上任,然后就组织抢收。”
阿布契郎答应道。
“看这天色,虽然一直没太下过大雨,但我担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咱这地方,一旦下起来可就没完没了,那可就糟了。”
阿布有点担忧的说道。
“嗯,这个事情可得抓紧办,你那儿的人手,有多余的,要给我多派几个。”
大屋作一看,既然突第齐喆老伙计自己是抓不到了,只好向儿子要些其他合用的人。
“您就放心吧,一定让您舒舒坦坦地当太守!”
阿布说完,便给老爹倒酒。
“另外,等你突第齐喆大叔一回来,我们就得商量你们三人的婚礼”
“娥渡丽这儿好说,高句丽那儿,你和突第齐喆估计还得去一趟,现在我去不方便了。”
见老爹说到自己的婚事,作为儿子的阿布自然不能乱插嘴。
只是,阿布他自己心里是十万分的愿意。
这些事情,虽然当事人是自己、温璇、娥渡丽,但具体操办和主事的,全得是双方的父母、长辈大人。
父子二人,重要的话已经说完,便开始低头认真吃起饭来。
隋代总管府,也就是现在的太守府,是地方上的最高统治机关。
但是,总管府和总管府也是有等级上的差别,分为上、中、下三等。
上等总管府,总管一般是由亲王或权臣出任,位列大等府。
但是,能总览数州或郡的上等总管府,也不是一种朝政常例,就像现在就没有了。
一般情况下,总管的品秩,也会与总管府的等级相匹配。
像上等总管府的总管,一般是正二品或从二品;中等总管府的总管,一般是正三品;下等总管府的总管,一般是从三品。
州变郡,或者州郡合并之后,这总管虽然变成了太守,可等级和品秩,却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大屋作现在是银青光禄大夫,这是正儿八经的正二品。
可正二品的大屋作,担任的却是下等中的下等郡柳城太守。
这么不合理的任命,再加上大屋作叼怪的身份,竟然就成为了大隋官场的一个事实。
估计,也只有像广这样的皇帝,才会做出如此荒诞不合理的任命。
过了两天,大屋作正式上任,担任柳城郡总管府总管,哦,不对,准确的叫法是柳城太守。
柳城郡太守府,兼管柳城郡军、民两政。
但相比而言,因为郡城为边地的原因,太守府的军事职能更为突出。
一是镇抚一方,二是训教管内府兵,管理军坊军备。
至于民政职能,又按照常例,兼任驻在州的刺史——二级行政区的行政长官。
大屋作的品秩很高,其俸禄待遇、车骑服饰,自然是非常之高。
可惜,官是个高官,待遇也不差。
但权力嘛,一般般了!
为啥?
还是那个情况,人少,地盘小,郡的等级低呗。
府兵军力,也就那么三五颗。
民呢,就那么七八人。
柳城郡,就是个浓缩的政治精华,专为大屋作这种关系户打造。
不过,大屋作对此非常满意,因为人少意味着事情少,责任小。
其实,这边地的太守,既好当又不好当。
好当,是因为没有像中原或南方动辄几十万户的人口,所有民事非常少。
不好当,是因为这边地人虽少但民族多。
民族一多,就会涉及各种部族、信仰、地盘、草场、牛羊的问题。
每一件,都是民族矛盾,事关国家形象和声誉。
要干好这个差事,可不仅仅靠拳头,还得靠威望和手段。
但这些,对于大屋作来说,实在是瞌睡遇到枕头,干起来简直是得心应手。
看威望,大屋作可是东北大地上赫赫有名的抵抗高句丽强权的杠把子。
看手段,能凭着不足两三万人的部族力量,带领粟末族在大国之间游刃有余,可见手段之高超。
柳城郡的属民,纯汉族的人家非常少。
绝大部分都是半汉半胡,大多像粟末族这类半归附状态的少数民族。
有的是一个部族聚居,有的是混合聚居。
但有不少的人,散居在柳城周围的山水林草之间。
至于府兵,以前是家属随营居住,没田没房,生活困苦。
现在,大隋的皇帝们改革兵制之后,军户编入民户,改属州县管理,还分了地。
家属也进入寻常百姓家,和一般民户一样从事生产,日子也好多了。
这,就是均田制带来的好处。
大隋兵民合一的制度,也是均田制和租庸调制结合在一起产生的。
租即田租,庸则是力役,调是户调产纳。
朝廷规定,一个成年人可以分到田一百亩。
二十亩为永业田,归受田者所有。
八十亩为露田也就是临时的田,受田人死后要交给国家。
妇女和奴婢的地位比较低,他们每人只能分到露田,还只有四十亩。
如果家里有头耕牛,一头可以分田60亩。
至于赋税,则按照床收。
一夫一妇为一床,每年需要上交租粟三石,绢三丈。
大隋规定,二十一岁及以上为丁,六十岁以上为老。
服役,从成丁开始,至老始免。
兵役,一个男丁,需要每年服兵役一个月。
服兵役期间,衣服、干粮、装备,全由个人负责。
有点好处是,丁男在服兵役期间,租调全免。
另外,像什么徭役、色役等,如果实在没办法参与,那就用纳绢代役的方法支应。
田租,十月征收,十一月开始运送。
庸调,八月收取,九月开始运送。
他们运送的目的地,就是大隋各地的大粮仓。
只是,行政中的这些工作,在边陲多民族地区,几乎轻微的可怜。
大屋作太守,现在最核心的工作内容,就是带领属官,做好各民族团结、和睦,维护趋势稳定和贸易顺畅。
为了让自己老爹上班上得更舒服些,阿布契郎给他配备了一支豪华的幕僚团队。
他是从重影中,选调了一批当初落难的世家子弟。
这其中有些人,当初跟随隋文帝远征高句丽,就是想来镀镀金的。
他们,等得胜回去便可承继祖荫、光耀门楣了。
只是,天不随人愿,结果落难入林,差点成为野人,要不是搜影所救,很可能一辈子就撂在老林子里了。
说实话,到这大东北苦寒荒芜之地当个大头兵,也的确难为了他们。
现在,一听自己被选调进入大屋作的太守幕僚团队,自然是喜不自胜。
好歹,也算半个吃皇粮的差事。
这些家伙觉得,虽然现在无法得到正式编制,但熬一熬,肯定还是有机会的。
等以后设法联系上家里,少不了上下打点。
等瞅个皇帝大赦天下的机会,就有机会解除了自己身上脱逃败亡的罪名。
那时候,就可以以边郡报国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回到大隋。
那时候,高官得坐,骏马可骑,都是非常有可能的。
在阿布看来,与其让这些身在重营心在隋的公子哥们,在重影部队里空耗钱财、扰乱军心,还不如主动创造条件,让他们重回大隋。
至少,这样一来,还能和这些家伙背后的各种家族势力结个善缘。
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乎,通过排队、报名、挤破头、递条子、托关系,飞快地将幕僚团队建立了起来。
而总人数,好不容易才压缩在三十号人的规模。
幕僚团,家世都很不错。
他们都受过良好的士族教育,搞官场那一套,实在是大材小用。
他们的薪酬,就不能再走重影的军饷路线,全都得是阿布自己家的私库出。
只是,这点小钱,根本算不了什么。
想想,单是大屋作这个正二品的银青光禄大夫的俸禄,都够一大帮子人花好久了。
按照新的俸禄标准,大屋作至少得到两千四百斛以上。
可是他品级虽高,但既不是在京,也不是大州。
于是,不知谁权衡了一下,大屋作每年的俸禄,被定为一千四百四十斛。
一千四百四十斛,七百二十石,相当于阿布前世八十年代的六十万人民币。
怎样?
真豪横,大隋豪横,官员的俸禄豪横。
不差钱!
帮老爹处理好了上任的事情,新晋建节尉柳城郡都尉杨布杨子灿,把手头的活扔给副都尉,就开溜了。
火烧屁股,得抢收麦子了。
九月份的杨柳湖,温差很大。
热的时候,一件衣服都穿不住。
可到了夜里,就必须穿件厚实的夹衣。
但不管天热天冷,抢收的时间可不等人。
眼看着秋雨越来越多,再不抓紧颗粒归仓,这好大一片麦子,就有可能被泡在秋雨里发芽了。
于是,阿布几乎动员了全族所有的力量,进入到万亩大农场,进行白天黑夜的收割。
骄阳似火,天地就像个大蒸笼。
人,麦子,山川,河流,万物,都是它里面蒸煮的馒头。
阿布弯着身子,拿着自己设计的镰刀,“嚓嚓”地割着麦子,动作娴熟利落。
他的头上,像前世老陕一样,扎着一块丝麻手巾。
他的身后,是一摞摞整齐摆放的麦子。
周孝安、贾农、胡图鲁、萨满吉、图、包子臣等人,纷纷过来学习阿布契郎割麦子的技巧。
然后,他们笨拙地扬起镰刀,一根根地割着好看的麦子。
割麦子,实在是一个苦活、累活。
不仅仅是天热难耐,主要是那腰躬得久了,就像要断了一样疼。
还好,靠这些贵族们,是完不成收割大计的。
起作用的,是那些干过农活的部族乡民、老年纤夫、部队中的农家子弟。
那些干不了农活的女子们,特别是像招募采买来的姑娘们,则是冒着毒辣的日头,给大家送水、送饭、送荷尔蒙。
而孩子们,则提着小篮子,捡拾麦捆搬走之后零落在原地的麦穗。
今年的麦子,长得实在太好。
成熟后的麦粒,颗颗饱满,穗穗结实,几乎都要从麦壳里爆出来。
阵风吹过,顶着细密麦芒的麦穗,来回摆动身姿,形成一波一波金黄色的麦浪。
每当大家实在熬不住腰酸腿疼,强忍着支起身子的时候,看一看这喜人的麦海景象,就会心情大好,所有的疲惫和疼痛便一扫而空。
于是,他们又信心百倍的地弯下身子,继续挥起镰刀拼命干。
渐渐地,当所有人熬过了最初的生疏和折磨,割麦的效率就变得越来越高。
所有的牛车,都被赶到地头。
用麦草就地捆起来的麦子,被一捆捆的挪到牛车上,垒得高高的。
装车,绝对是个有技术含量的活。
以轮子轴为中心,重量要保持前后平衡。
否则,要不就是车把朝天压不下来,要不就是车把磕地抬不起头。
还好,粟末地不缺给牲口打冬草的高人,他们可是天才型的装车把式。
将麦捆头对头朝里摆好、压实、不偏不倚,那牛车上的麦子便装得像一座小方山。
然后,用一根木杠子往中间竖着一压,两头再用粗麻绳连着杠头,分别绞紧在车头车尾的车架上。
装载完毕的麦车,立即就被牛牵引着拉走。
四平八稳,绝不翻车。
重影军大营平坦宽阔的操场上,已经被一捆捆竖立的麦捆霸占。
这些麦子,有的还带着很多水分,在堆垛之前,都得好好晒一晒。
留守的所有士兵,这时候全部成为了农民。
本来就黑的脸庞,晒得更黑了。
阿布说,收完麦子要比赛谁最黑。
最黑的五十个人,将被授予黑夫冠军,奖励露田四十亩。
军人授军功,族民授民望牌。
随着粟末地的高速发展,这里的人们,对于荣誉看得越来越重。
所以,不管是兵还是民,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准备将这荣誉收入囊中。
阿布累了的时候,会坐在割倒的麦子上,喝点“绿豆去暑消渴汤”。
这玩意儿,是孙院士和他的那个叫莺莺的助手,合体研发出来的新东西。
听说,这汤里面,加进去了好几种提神、解乏、长精神的药物。
阿布,现在很不喜欢像其他人那样,随时站起来舒展一下身子。
不是他懒,而是怕受刺激。
因为在这短暂歇息的档口,就会很容易看见狂撒狗粮的场景。
周围的汉子们,一个个都正在享受爱情的滋味,成双成对地大秀恩爱。
得益于阿布大搞性别平衡和人口生育政策,现在的粟末地,光棍儿都成了稀罕物。
就连老大难的大头兵,只要年纪差不多,都会找个婆姨过日子。
阿布还想着,既然自己带头已经破了例,以后在粟末地是不是全面放开一夫一妻的族中禁制。
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
这么严重的骂名,阿布自己可不想背负。
至于,一个茶壶能配几个酒盅,那还得上部族行政大会。
这个事情,可不能独断不好独断,容易后院起火,后果也太严重。
想来,如果自己在大会上祭出大力发展人口的大旗,这条动议应该能够顺利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