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感之流,只是他们推出的一个棋子。
他们的目的,就是通过兑子之法,在不知不觉之间,削弱皇权势力。
然后,再在广皇帝最虚弱的时候,痛下杀手,变幻山河。
所以,他们动用各种力量,使劲鼓动广皇帝加快各种步伐,如造大工程、打大仗、搞大会……
全是超级工程!
而且,干得又快又急!
其目的,就是激起民变、搞乱民心、搞臭皇室。
再然后,他们就可以以救世主的身份,横空出世!
当然,这离不开最关键的人——广皇帝的配合!
广,毕竟是肉体凡胎,充满七情六欲!
有欲望,就有破绽,就有机会!
然而,他们的惊天谋划,还是被某些人、某些事给搞乱了!
就在这个时空!
一次历史的偶然!
一个极其罕见的穿越!
关陇势力,根本就没想到杨玄感的失败,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而后遗症,还会这么大!
关陇的表面势力,在这次惨变之后,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和损失!
严格意义上说,恰恰是广皇帝,巧妙地利用了杨玄感的这次叛乱!
他延续了他和他爹文皇帝持续削弱关陇势力的大政方针!
引蛇出洞,顺藤摸瓜,连坐诬陷,刨根问底,一一拔除!
四万五千五百六十人!
这就是自去年十月底到今年五月中旬之间,因为杨玄感案而涉嫌处理的总人数!
如果不是杨侑奏请广皇帝同意缓解追究,这个数字还会无限扩大!
这一次,不仅关陇势力遭到重创,就连山东势力、南方势力,也一并遭到打压!
广皇帝,开始很明显地扶持起辽东势力!
像粟末地的杨继勇父子、韦冲的儿子韦挺、辽东刺史陈棱等人。
而明面上的关陇势力代表人物,死的死、逃的逃、灭的灭。
精英人物,所剩无几!
关陇势力,已经开始被迫进入蛰伏状态。
现在,唐国公李渊,成为了他们最大的、唯一的一杆大旗!
辽东势力的崛起,其对大隋传统三大势力的破坏性还看不见。
但也能让他们深深地感受到,来自皇帝的丝丝寒意!
政事堂、三省六部、各郡属官的调整和补充,让许多新面孔出现在朝堂和地方官场。
那些长期被门阀势力所阻挡,不得不徘徊在低阶官场上的庶族人士,开始崭露头角。
这些势力,目前还看不出他们的政治倾向。
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年轻。
而杨继勇家的小子,和他爹当年做的一样,就是和这些年轻人关系都很好!
年轻人,也是一股新势力啊!
广皇帝关于限制传统贵族子弟,因为父辈恩荫而高位入官的禁令,让老势力们开始万分头疼!
科举制,再次经历改革完善,由每郡限制选推三人,变为彻底的自由投考。
只要能获得当地三位乡老、孝廉、官员的推荐,就可以自由参加国家的院试、乡试、会试、殿试这四个等级考试,最后就可以进入准官吏序列。
而从会试、殿试胜出的士子,入官的门槛,开始再也是仅仅局限于五品以下的低阶官职范围。
状元、榜眼、探花,直接实授五品及以上的实职。
有的,还会进入核心部门或重要郡县担任一把手。
这个政策,全是以皇太孙杨侑册封之后,作为其送给天下士子的福利,颁发出来的。
广皇帝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树立自己皇太孙的威望和人脉,为他下一步执掌帝国铺垫。
改革后的科举制,一下子将天下想要做官的人,推到了一个基本公平的起跑线上!
当然,这个世界,哪有绝对的公平?
大隋已经发展了二十多年。
尽管前朝的那种文化垄断,已经被打破,但是寒族、庶族受教育的机会和程度,还是比不上那些累世大族!
所以,恩科不断,但是选拔出来的高级人才,大多还是那些家底厚实的人!
“这就不错了,知足吧!”
阿布常常在私底下,对杨侑这么劝解。
显然,杨侑的感慨和认识,完全来自于他的爷爷,那个病了的广皇帝。
不拘一格降人才,可人才得有基础才行!
广皇帝连续两次的打击高句丽,虽然没能将高句丽打服、灭国,但已经让高句丽付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代价!
高句丽的国家,面积才有多大?
人口才有多少?
财力才有多强?
高句丽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完全崩溃,就是因为渊爱索吻的铁腕统治!
如果在军事上没有尉支文德这样的天才人物相助,高句丽早就陷入到叛乱和崩解状态。
所以,尽管大屋作在辽东边防上并没有布下多少军队,但高句丽已经没有力气去反扑和夺回失地。
就连像他们民族的象征——纥升骨城和丸都城丢了之后,也只能望之感叹,却再也不敢发出一兵一卒前来挑衅!
更何况,裴矩、阿布、杀虎等人,已经将目光头再次投向了高句丽的另外两个死敌——新罗和百济!
那个内外候里的神秘人无面,早在三月间,带着巨额的财富和礼物,揣着广皇帝的诏书,去了这两个地方!
庾质,被莫名其妙地放出来了。
并且,太常寺还派来了御医和食医,给他细心调理,以期早日康复。
太史令庾质,其实是心病。
因为他的真知灼见,总不为广皇帝采纳,所以怨愁是个长。
他是坚决反对广皇帝亲征、到处巡游、浪费民力的。
他希望广皇帝施政要张弛有度、量力而行。
所以,他不断进谏!
这不,终于在去年底,成功把广皇帝给惹怒了。
他自己,被其下狱。
庾质眼看着一个大隋,就要好端端地陷入深渊,心疼如绞。
在狱中,他苦闷神焦、饮食也差,终于病倒了。
他几乎在梦中,已经眼见先皇和以往的那些已经死去的同僚,在向他招手。
他,要死了。
然而,就在他迷迷糊糊发着烧、说着胡话的时候,狱门打开。
朝廷和家里来人,将他抬出来送回家中。
等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既不是在阴间、也不是在狱中,而是在温暖舒适的洛阳家中。
旁边,坐着的不是他曾经一心辅佐的齐王杨暕,而是代王杨侑。
而杨侑身后,站着的却是杨继勇的儿子——少保杨子灿。
“殿下……”
“别动,身子不舒坦,暂且好好休养,不必多礼!”
杨侑一把按住庾质。
“我,我……”
庾质感到很诧异。
本来想着要死在狱中了,现在竟然不仅活得好好地,就连皇太孙都守候在身边。
“爷爷知道庾卿说的是对的,所以醒悟之后,命孤王将你从狱中带出。”
“庾卿,且多宽心,太史监的众多事情,还需要你来操持呢!”
庾质一听,惊喜交集。
不由得老泪纵横,放声大哭。
他既委屈,也感到开心。
庾质是谁?
字行修,庾季才子,新野人也。
早有志尚,八岁诵梁元帝《玄览》、《言志》等十赋,拜童子郎。
仕隋,累迁陇州司马。大业初,授太史令。操履贞懿,立言忠鲠,每有灾异,必指事面陈。
和皇室宗亲萧瑀一样,都是敢于范颜直陈的猛士。
虽然皇帝不爱听,但往往这些人说过的话,总是能和后来事情的结果相差无几。
就是说,话难听,事很对。
这里面,还有两个故事。
第一次东征的时候,广皇帝想御驾亲征,走之前就想问问庾质,这东征能胜利不。
庾质怎么回答的?
“当然能胜,但陛下最好不要亲自前往,安坐京师等消息就行了!”
可广皇帝的心思,在于亲自操刀,还想在青史上,给自己画上一笔。
于是不高兴地说:
“朕今天统帅天下雄兵,准备要好好会会狂妄的高句丽,。”
“现在到这个地步,怎么能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就自己退后安坐,候听前方将士们消息的道理?”
庾质又是怎么回答的?
“小小的高句丽,怎么值得我大隋皇帝御驾亲征?“
“恳请陛下安驾住此,只需任命好统军大将,布置好作战目标,定下相关规矩就好了。”
“臣观天象术数,此战,宜速不宜缓;缓,必无功!”
听了此话,广皇帝很不高兴。
丢下一句话,就率军而去。
“你说的,不就是不愿意前往高句丽吗?好吧,既然如此,你就自己呆在这个地方,等朕的好消息吧!”
结果呢?
嘿嘿!
广皇帝班师还朝,想起庾质的话,就对其信任有加,授太史令。
去年,广皇帝又要再征高丽,又问庾质:
“这一次怎么样?”
结果,这庾质明知道广皇帝的执念,但还是如去年一样对答。
广皇帝很愤怒,大声吼道:
“我自己去,尚且不能克敌获胜,难道随便派遣几个大将,就能一举成功?”
“笑话!”
于是,不听劝谏的广皇帝,还是亲率大军东进。
结果呢?
趁着朝廷空虚,杨玄感等造反;兵部侍郎斛斯政等,勾结朝臣,串谋颠覆。
广皇帝心中大为恐惧,于是连夜急返,终未酿成大祸。
那时候,杨玄感等的叛乱还没扑灭,广皇帝在涿郡诏来庾质问对。
“爱卿先前不让我亲征,应当就是算到有此灾祸。”
“朕明白了。”
“爱卿,你说玄感贼等,能成事吗?能闹多大?”
庾质回答道:
“陛下,当今天下一统,江山稳固,这些叛贼,是动摇不了我大隋万里江山的!”
广皇帝疑惑地问道:
“可是,现在的星象不吉,荧惑入斗,如何解释?”
庾质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斗,楚分,玄感之封。今火色衰谢,终必无成。”
结果,楚公杨玄感等很快覆灭。
庾质入狱,这事儿还得归在他给暴躁、失落、消极的广皇帝的一道进谏上。
原来,广皇帝春节时,不喜西京的逼仄苦闷,于是便想移驾到东都呆着。
结果头铁的庾质上谏,说:
“陛下,如今关内疲敝,天灾横行,宜当坐镇关内,诏使百姓归农,等过上三五年,四海少丰,国库充裕之后,可再行巡省南北。”
皇帝很不高兴。
这庾质,竟敢称自己生病了,不能随驾东都!
靠!
这一下,就彻底把广皇帝给惹怒了,于是就将庾质锁拿至东都,并下狱。
原本历史中,这位敢于直谏的太史令,就会郁郁病死狱中。
可现在,什么都变了!
因为,阿布穿越,阴差阳错之下,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就连精力旺盛的广皇帝,也在连续的打击和操劳之下,也日渐消沉,彻底病倒了!
杨侑是知道庾质的。
于是在阿布的撺掇之下,经过请示广皇帝,就将行将病死的庾质,从狱中放出来,还派人认真救治和看护。
等杨侑等人离开不久,庾质的心病消除,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五月的时候,他已经能够下床自由行走。
没几天,便又神采奕奕地到秘书省太史监上班了。
进谏如昔,多有卓见!
采纳甚多。
像庾质这样敢于说真话的人,陆陆续续被启用的还有不少。
比如,还有当今着名的经学家刘炫。
刘炫,字光伯,河间景城人。
少时与数学家刘焯友善,同受《诗》于刘轨思,受《左传》于郭懋,问《礼》于熊安生。
为人聪敏,能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口诵,目数,耳听,五事同举。
自言《周礼》、《礼记》、《毛诗》、《尚书》、《公羊》、《左传》、《论语》孔、郑、王、何、服、杜等注,凡十三家,皆能讲授,史子文集,皆涌于心。
开皇二十年,废国子、四门及州县学,唯置太学博士二人,学生七十二人。
刘炫上表,说这学校可千万千万不能废除。
广皇帝即位后,经宰相牛弘推荐,刘炫参加了修定律令的事宜。
后,经另一位大隋名臣纳言杨达荐举,授太学博士。
可在职时间不久,就以品位微薄、不能一尝抱负,辞职。
归河间,以讲学为业。
这刘炫之所以离职,里面还有一段儒家读书人的心酸历史。
大隋朝虽然用儒,但是也轻儒。
所以,一个以儒学研究为业的人,日子过得很艰难。
当时的一些有名的大儒,为了生计,常常会进行一些学术造假行为。
或为名声,或为钱帛。
刘炫,也是其中之一,这也是在官场上混的时候,常被同仁诟病的黑历史之一。
但不管怎样,这刘炫也是真有才学的。
他对国家教育、儒学经典学习和研究方面,造诣很深,影响很大。
特别是在科举制度,即将大行于道的形势之下。
刘炫辞职的导火索,是因为家中贫困交不起赋税的事。
这就奇怪了!
一个行走官场的大才子,家中竟然交不起赋税?
这,还真是的!
虽然刘炫被举荐入朝,参与历史、文献等的编纂、修订,但是俸禄很少,几近于无。
刚开始参与工作,毫无官身相傍,算是义务劳动。
后来,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给他想办法加了一个不入品的旅骑尉。
再后来,慢慢耗上了太学博士。
这期间,他提出过许多非常正确的建议。
比如主张简化办事程序、提高政府办事效率;同期,还撰写了有名的《抚夷论》,反对出大军远征高句丽,等等。
后人观之,他许多为政治国的主意,是异常高明的。
可是,刘炫不仅俸禄不仅低微,而且因为他持才傲物、怀才不遇,所以语言和行为就有些愤世乖张,为多数人不喜。
再者,他身上还有黑历史。
所以与其说是辞职,还不如说他是被同僚排挤,实在举步维艰,被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