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整个河西、关陇形势大变,他们,也只有抱团取暖这一条道路可走!”
“他们早已明白,我现在已可以腾出手来了,集中精力、个个击破是必然之选!”
二人恍然大悟。
“不过,这合流对我们却未必不是好事!”
“他们集中起来,目标大,移动自然缓慢,有利于我们集中大军围歼。”
“否则,像向志善这样的,还真不好办!”
阿布笑着说道。
“我们动手的时候,就是他们集合一处,连着他们背后的人物一一显露身形、亮明旗号,我们的战机就出现了!”
“所以,这三股力量,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掺沙子、种钉子、积极促成其快速合流,并让我们的人在其中占据情报、辎重等关键位置。”
“那我们要任其壮大?”
图担忧地问。
“大吧,越大越好,大到让人咋舌的地步才好!”
“并且,还要设法让这部力量所向披靡、惊动天下的地步!”
阿布阴恻恻地奸笑着说道。
“给他们送功劳?”
灰五说道。
“正是!”
“我要将咱们在河西组建的大部秘密力量,都要归拢到这股力量中去。”
“此外,咱们还要生造另外一股强大的造反军,专门来与各家反王唱反调,怼天怼地,独输司竹园的合流军!”
“少帅的意思是?”
灰五不解地问道,连图也满眼迷惑。
“造神!”
“无论谁来领导这支司竹园合流军队,都要将他短期内所造成的天下无敌的风云人物,就连李密、李渊、窦建德都要失色!”
“在让其他各股力量显得黯淡无比之后,这股力量就成了天下群寇的靶子!”
“嘿嘿,到时候……”
图和灰五恍然大悟,不由自主地身上出了白毛汗……
只见自家老大,拿着朱笔和墨笔,分别在目前活跃在陇右地区的残存势力地图上面,画了个圈。
红圈的,是盩厔的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鄂县的李神通;宜君的刘旻……
黑圈的,是冯翊的孙华、扶风的唐弼、安定雕阴的刘迦论……
薛举感到很绝望!
就差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时间,一点点机会,一点点运气,一点点决心,一点点残忍……
本来,他已经完全搞定了金城郡金城县令郝瑗。
那时候,金城郡的太守、郡丞等一些重要官员走的走、死的死,就剩下了金城县、五泉县和狄道县三个县宰正职。
不过,随着新任的官员陆续上任,薛举的日子就变得不妙起来。
先是,杨家宗室杨汪,履职金城通守;一个叫张巡的家伙,就职郡丞。
紧跟着,金城县分出五泉县,新任县令孙伏伽,据说是当年大隋科举的秀才(状元)。
狄道县县令也换了人,叫窦德远,据说出自扶风窦氏。
再接着,凉州刺史部和雍州刺史部合二为一,新成立雍州总管府。
大杀神,杨子灿来了!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这一切,让他这个只是能领三百余郡兵的小校尉,压力山大,也焦虑万分!
薛举,河东汾阴人,其父也是校尉,叫薛汪。
容貌魁梧雄壮,骁勇善射,屡有相士说天生贵相,乃封网做宰的命格。
因为守着黄金丝绸之路关口的金城,所以家资巨万,是个绝不差钱的主,号称“薛万城”!
在金城这个地界上,仗着钞能力和善于结交的性格,薛举可以说是整个金城郡官场的地下之王!
平时,除了官场人物的交往,还喜欢与边地豪杰、江湖胡奴称兄道弟。
许多活跃于枹罕郡、临洮郡、浇河郡、西平郡的奴贼、叛羌,都受到过他的资助。
而枹罕郡的怒贼张贵、岷山氐羌钟利伦种利俱兄弟,更是受他直接控制。
他的两个儿子,薛仁杲,薛仁越,就分别安置在这两个军中担任要职!
相比而言,老薛除了这公务员的职位有点磕碜,其他的都和武威郡的李轨一模一样!
其实,这家伙,早就有了一颗雄姿英发、傲视天下的萌动之心。
什么心?
造反!
如果没有杨汪、张巡、窦德远、孙伏伽的到任!
如果没有雍州总管府的成立和杨子灿的就职!
一切,都会有的!
一切,都会发生!
按照薛举早就定好的雄图大略,他将制造盗贼蜂险状况,然后撺掇鼓动县令郝瑗同意他招募兵卒剿匪!
到那时候,他便为将,装备兵卒。
到那时候,自会大集官民,置酒飨士,誓师出发!
到那时候,便可突然发动,劫持官员,开仓散粮,收买人心,即刻起兵!
……
完美,多完美?
就连封号、年号什么的,他都已经请相士大能之人,全部设计完成。
国号,将为西秦。
封号,是为霸王。
年号,定为秦兴。
老母黄氏,为太后;老婆鞠氏,为皇后。
就连儿子的封号,也是备齐,老大仁杲为齐公,老二仁越为晋公。
……
怎样?
全乎吧!
可是,当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恶人们来了!
于是,老薛犹豫了一下。
就在犹豫的功夫,江湖上传来一个惊天的消息。
武威郡、灵武郡,竟然有近四万匹战畜转移!
哇嗷!
这个巨大的诱惑,谁能经受得住?
如果自己的队伍,在有了这四万头战畜,还担心他杨子灿个鸟?!
干了!
于是,他传令给自己的儿子,马上带齐人马,赶往灵武郡,夺马!
……
那天傍晚,夜色很美,明月高悬。
七里河边的薛家大别院靠近浊水的花园楼台里,人影憧憧。
老薛,和他的老母黄氏、老婆鞠氏,以及一大堆内定的嫔妃,正吃着甜脆的白兰瓜,听着伎子们弹唱的小曲《十二时》……
突然,别员外人喊马叫!
紧跟着,后花园通往外路的们轰然倒塌,涌进无数杀气腾腾的陌生军兵!
这些人马,除了领头的郡丞张巡,其他人薛举一个也不认识!
但是,光看看他们那吃人的眼神和精良的装备,他就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大隋骁果卫!
完了!
杨子灿杀上门来了!
……
薛家老幼,一举成擒,全部下狱!
许多人死了!
包括薛举的好多骨干,如张贵。
但是氐羌人种利伦、种利俱,极其部分羌人,被杨子灿捉住后又放了,表面上说是被官军逼退。
两个儿子,也被打得不成样子。
全用铁链锁住了琵琶骨,就躺在身边昏睡不醒。
输给上台之后一直毫无动静的大总管,杨子灿!
漆黑不见亮光的牢房里,小灯如豆。
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人给他父子三人送狗食一样的稀饭,以及给两个儿子检查伤口。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人来找过他们!
他们,似乎被人忘记了!
他问送饭和检查伤口的人,可是人家就像哑巴一样,一句话也不会回答,就像个聋子。
直到薛举被五花大绑地扔进这个不知道那里的牢狱,他才知道这次彻底输了!
从清醒状态的老大嘴中,薛举知道了北边发生的一切经过……
虽然傻儿子还在埋怨运气差,可是就在听完经过的一瞬间,薛举就明白自己和其他所有人,都中了大总管杨阎王的道!
四万匹战畜,从开始到结束,就是个巨大的饵!
钓的,就是许许多多像他这样的蠢货!
栽了!
但他心里非常不服!
“狗日的杨子灿,有能耐名刀明枪的来耍阴谋诡计,算不得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
“哈哈……”
薛举靠着冰凉潮湿的牢房墙壁,不由得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泪水。
“我,他娘的竟然跟官府,跟杨阎王,讲什么江湖道义?”
“官府,可不就是耍阴谋的祖宗?”
“杨子灿,能把东突厥的都拔汗耍得灰飞烟灭,怎么可能不是阴谋界的天王星?”
“可怜我薛举聪明一时,竟然没看出来这是一场泼天的阴谋!”
“活该!”
说着,薛举将后脑勺重重地磕在牢墙上,一股最新的疼痛瞬间传遍百骸、
“可怜我的两个儿,还没来得及作响荣华富贵,就要做了断头鬼!”
薛举左看又看躺在身边的两个沉睡着的儿子,老泪纵横!
“我老薛家,要断在我的手上了……”
此时的薛举,哪还有一点当初的踌躇满志、挥斥方遒的样子?
而无数相士给他面相之后得出的绮丽喧哗景象,在脑海中一丝儿都不见了踪影。
……
“哐当,吱嘎嘎——”
牢门又被打开。
薛举没有抬头。
估计,又是那个给哑巴一样的送牢饭的,或者是那个不好好看病的狱医。
可是,来人半天没有动静。
薛举感受到了不对劲,便抬起头来。
面前,站着一个黑乎乎看不清面貌的高大身影,但却能让人感受到那身影里透露出来的死人气息!
薛举没说话,看了一会儿,便又低下头。
“等死呢?”
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
薛举没有回答。
“嗬嗬,这就是西秦霸王?还一个是齐公,一个是晋公?”
陌生的声音里,不无蔑视也揶揄!
薛举猛地抬头,惊讶而冷厉地问道: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关于自己谋局的事情,薛举认为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就连两个儿子也不知道。
“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
来人还掉了个书袋,在薛举耳中却是既刺耳又恐惧。
“你,你们早就知道?是,是你们故意安排的……”
薛举失声地说道。
“嘿嘿,你说呢?”
来人不答他的话,还反问一句。
“你,你,你是杨……杨阎王?”
薛举颤抖着声音问道。
“可惜了,我不是!”
来人断然否认!
“那,那……”
“王爷何等样的人,怎么会来到此等污浊之地,见你这样快要腰斩的蠢货!”
薛举一闻此话,脸色刷的变得死灰。
来了,终于来了!
他左左右右地看了看还在昏睡中的两个儿子,悲苦绝望。
“可惜啊可惜,两个儿子年纪轻轻,就得跟着你混九泉,要不是你管得紧,还不是孙子一大群?”
“薛家,自此无后!”
来人的话看似同情,但却无比扎心。
薛举这人,不要看是个富贵武人,但是对儿子管教甚严。
自从好多年前第一位相士告诉他有龙虎之相后,他就对两个还比较年幼的儿子,看得严厉起来。
为啥?
这都将来是要当世子王公、甚至是太子、皇帝的人,可不能和不相配的门第生了下贱的孩子。
他的目标,便是五姓七望的世家子女,非嫡女不娶!
可是,这世界上,哪有一家王兴期望的嫡女,愿意嫁给他们这个不入流的土鳖河西家族?
不过薛举不急,还是坚持寻摸,并且坚信一旦自己大计得成,那些高高在上的门阀们,还不屁颠颠地将他们的宝贝闺女送过来?
这一晃,就错过了儿子们播种落瓜的良机。
“悔啊!”
薛举难过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再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可是他忘了,即使自己两个儿子生得再多,但这一次的灭族之祸,又能有几个血脉可以苟活人间?
“来人,大总管有令,送人犯薛举、薛仁杲、薛仁越,上路!”
黑影突然大喝一声,惊得薛举打了个激灵。
什么?
这么快?
不过堂?不刑讯?不明正典刑?
这与私刑何异?
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
尽管薛举心中有过一万次的准备,可是当知道这一刻如此之快的到来,还是有点绝望和惊恐!
脑子里,嗡嗡地直响!
他薛举,难道不能享受万众瞩目大南关十字法场?
杨子灿,你真是个一手遮天的大奸贼!
竟敢赤裸裸地藐视大隋律令?
……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父子三人,被拖死狗一样拖进旁边的巨大刑讯室。
这里,今天没有刑讯问状,只有死刑执行!
“我不想死,饶命啊,饶命啊……”
从昏睡中被惊醒的老二仁越,搞清楚了状况后,立马开始大声嚎哭求饶。
而老大仁杲,则显得成熟许多。
他只是看着同样被四肢绑在一张 t字木床上老爹,哗哗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