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丹一家几十口子人,在西京的的日子,看起来过得越来越惬意富贵。
现在幼时玩伴阿布契郎做了大隋高官,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随时随地的能相见相约。
这今晚的饭局,还是在十多天前约好的。
阿布处理完京兆院的事情,都已经是夕阳西斜了。
他便带着胡图鲁、狐、图等人,前往永兴坊老宅做客。
“什么?你全家要回去?”
“嗯!兄弟,我已经和母亲、老婆、孩子们商量好了!”
“这大兴城是繁华富贵不假,可终究咱是外乡人。我现在学的这算学之道,除了在工部、民部找个写写算算的闲差,并不能干什么出息的活!”
“母亲的年纪大了,想老了守在阿爸的身边。”
“而孩子们,也该到好好学习上学的年纪了!”
“前些日子爹爹来信,他已经在杨柳湖城装修好了大宅子,那里的环境一点也不比这儿差。”
“再说了,听你来去说了那儿那么多的学校、研究院,正需要懂算学的人,正好可以让我施展一技之长!”
阿西丹嘴中所说杨柳湖大图屯的事情,阿布是知道的。
大图屯现在是粟末地内陆第二军的次将军,室韦、靺鞨等部归附合并后,新成立了辽北郡。
伴随着整个大东北地区的安定,杨柳湖成为了整个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许许多多的各族贵人、首领,纷纷在杨柳湖申请宅地,并有民部的基建署帮其修建风格各异的屋舍,安置其家属。
大图屯,自然是在杨柳湖城的风水上地,有了自己豪华的宅子。
现在战事兵部显得急迫,大图屯深感寂寞,就想让自己的妻子、儿女、孙子回到身边。
“嗯,这样也好!”
阿布想了想,点头表示赞许。
“不过,你还是留些可靠的人,守着这宅子!”
“毕竟这里是大隋西京,好歹算是上风上水的好宅子,将来说不定还得住呢!”
“至于你说还给我的提议,就别提了!”
“咱们当初说好了,这是我们杨家做为兄弟之谊的一个见证!”
“你到了杨柳湖去工作,说不上将来那一天又会回到大兴城公干,这也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呢!”
“此外,我建议你如果手头宽裕,趁早再在洛阳城里置办个宅子,过些年房价可不像现在这么便宜了!”
阿布便和阿西丹碰杯,便出言建议。
“算了,要那么多宅子干什么?”
“我们一个室韦人,还是觉得室韦地的山山水水好!”
“我在大兴城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明白了,长安虽好,终非久留之地!”
阿西丹有点叹息地说道。
“怎么了?”
“兄弟,我跟你说,我在国子监里读书,那儿还算是个清净无争的地方吧!”
“可是,即使在这样的地方,到处都是门阀势利、等级森严。”
“那里面,有几个像我一样,一心求好、钻研学问的?”
“那些权贵子弟,如太学、国子监,说白了就是去镀金、交游,都说朝堂是人情江湖,可我觉得这学舍之中也是一个大社会。”
“为兄要不是喜欢算学,早就忍受不住推出来了!”
“我几个出身寒门的学兄学友,现在好不知道下一步去哪里呢!”
阿布听了,也是哑然。
当今世道,就是这个样子。
算是在阿布的撺掇下,杨侑已经连续好了好几次恩科,但“学而优则仕”的路子道阻且长。
贵族豪门的势力,一日不减,天下寒门、平民、商贾等子弟,就没有大的出路。
科举制度,也不会能爆发出它划时代的价值!
当然,寒们可不是平民,而是指贵族之家世代绵延过程中破落的家族群体,也包括庶族。
在时代传承过程之中,后人或败掉家产,或因事及祸除了名头和家学,慢慢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家族。
尽管如此,那也非寻常平民所能相比。
富裕的平民,顶多就是个豪强,享受的社会地位和待遇仍然不是能和寒门相比的。
寒门,还是门!
可即使如此,在当今门阀势力超强的时代,仍然是被压迫和求仕无望的存在。
“这样的人,现在还很多?”
阿布没去过太学,也没去过国子监,自然不太清楚里面的状况,
他走的仕途,是一条皇家幸进的主流路线。
说实话,有他母亲王蔻的血脉在,有他老爹雄踞东北关口的地盘在,他的路子要比当今大隋许许多多的同龄贵族子弟要走得高远多了!
“多!”
“我国子监的学兄学弟自从四年前扩招之后,就有不少人等待入仕。”
“而在太学中,据说尚有三成的太学生,还只留在京中,等待科举或各部征辟!”
“这么严重?”
“可不?阿郎可别说不知道?”
阿西丹见自己这位兄弟大官不了解京学里的情况,很是诧异。
“我?你知道的,我长期就在军中厮混,这两年才踏入政坛,可一去就在总管府里面行走,很少关注到京师的教育。”
“不是这两年皇太孙连开恩科,招了不少人?”
“不管是豫州总管府,还是雍州总管府,我可是用了好多人啊!”
阿布笑着说道。
“是!这事学子们谁不惦记这贤弟的好?”
“可是,那才是多少人?”
“况且朝廷招考的人,也不全是国子监、太学、郡学、县学的学子,还有老大一批京师权贵子弟!”
“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不学无术之辈,是如何通过那等严苛考试的!”
“嘿嘿!这……这人家也全不是一窍不通的蠢材呀!”
阿布尴尬地笑道。
其实,这事阿布早就和杨侑、苏威、萧瑀、韦津等人商议过。
为了安抚朝野的全国豪门,这以招收公务员为核心目的的大隋科考,当然不能全招一批学馆中的学子。
那些混迹在京师、郡城里的官僚权贵子弟,也应该是很重要的一个招收群体。
这些人,干事可能不行,但干坏事可是一把好手。
不讲他们笼络住,然后打散到全国各地,他们很容易会聚众闹事,成为社会治安很大的障碍。
这些纨绔纠集在一处,干事不嫌大,末了地方官员处理起来很是棘手!
重了,后面的家长或许不会直接出面,但人家会派出出来一大帮八大姨七大姑,会搞得家宅不安。
王蔻、温璇、娥渡丽、李贤、为什么不愿意待在京中?
很大原因,就是被这些隐形力量给搞怕了、搞烦了!
都是体面人,既然人家找上门了,都有说不过去的理由,那你家掌柜能不出面?
当年的阿布,可就在杨玄感之乱、雁门之围、二次东征,甚至是缴费之后,为许许多多的关系户出面处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
唉,有时候,虽然知道那样干有违背道德良心之嫌,但你还真不得不去做!
这,就是现实!
“那这样,你这几天偷偷去问问,有没有愿意跟你去咱们大东北的!”
“特别是那些书学、算学的,如果真没有门路入仕或其他出路,你就索性出面,以你家族的名义,劝募给高价招募了去!”
“至于详细的方略,到时候自然有人去找你商议,你要出人鼓动即可,其他如安家费、转移等事,全交给来人!”
阿布想了想,对阿西丹建议道。
“好啊!”
“”我就等你这句话!”
“也别说钱不钱的,我手里可有大量闲钱呢,正好将他们用在有意义的地方!”
阿西丹高兴地说道,接连和阿布碰了三杯。
“呵呵,这钱,你还真不能自己出!”
“咱们粟末地,有专门的人才引进制度,钱物都要进入公账,工部、民部和中枢省都要审查稽核,你私人出钱会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呢!”
阿布连忙好言阻止道。
“这么麻烦?我难道就不能为咱们粟末地做贡献?”
“呵呵,做贡献,也得讲求程序。”
“咱们粟末地并不鼓励私人出资办公事!你真有此心,等回去后要么努力工作,凿出成绩。”
“要么,你可以专程去民部,那下面有个家国基金,负责接受民间的各种捐款、战争缴获的分项、政府财政盈余的拨款等!”
“这些钱,你可以专门指定一个具体的使用方向或项目,同时为了保证这笔财物的使用达到了你捐款的意愿,还可以义务成为一个监督执行人。”
“记住,是不领薪俸的哦!”
阿布说起自己地盘上的事情,自然是如数家珍。
“这么麻烦?”
“那当然!”
“原则上,你的钱,还是你自己做主,你愿意捐就捐,不愿意捐了,也可以把剩余的资金撤走!”
“另外,如果发现钱财在使用过程中,有舞弊贪污之事,你也可以向御史院提出监察请求!”
“他们,会派出专门的人员,与你一道审查你举告之事!”
“放心,没人敢找你麻烦,御史院的人,连我也敢弹劾呢!”
阿布笑着说道。
这一番话,将阿西丹说得半天没回过神。
乖乖,粟末地还有比他这位发小还牛逼的人物和组织存在?
!!!
“那行吧,我这次,估计能带走好一批人啊!”
“对了,儒学的、大理寺的、太医署的、太史曹的,咱要不要?”
阿西丹突然问道。
在国子监的五学中,除了书学和算学的学兄学弟,还有国子学、太学、四门学这样专门学习儒学的学生。
此外,在大理寺中,有学律学的学生;太常寺下的太医署中,有医学生、按摩生、药园生等;秘书省下的太史曹,有血天文、历法、漏刻等的学生。
这些人,数量加起来,可真不少。
可这光是国子监的学生,总共980 人中,以四年为一制,一年要毕业的人也至少二百四十五人。
这完全和当初文皇帝暮年时对国子监裁减后的七十名学生,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其他寺署曹每年毕业的学生,这每年毕业等待分配就业的人,少说也得一千人左右。
一千人,这可不是阿布前世就业的渠道多,现在都得走公务员的路子!
隋朝满编公务员一万两千五百七十六人,中央官员两千五百八十一人,地方官员九千九百九十五人。
这每年以前新人,实在是压力山大!
好在这三四年,北方留守府设法放开了许多行业,比如刚刚设立的隋通盐运、村坊里正、税务稽查、郡县尉丁等的大门。
可还是,僧多粥少,不足敷用!
“要,怎么不要?”
“只要人家愿意去,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阿布兴奋地大声说道。
关于像辽东多多输入人才,这些年的确朝廷给予了大力支持。
毕竟现在粟末地所在的辽东辽西,成了大隋流民安置的主要地方。
三四年下来,那转运过去的上千万的人口,不管吃饭的问题,就是管理这么庞大的人群,想想就是一件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这些人,绝大部分可都是不安分的人啊!
朝廷是给了派遣人才的政策,可真有多少人愿意放弃中原的温柔繁华、渠道酷寒陌生的东北去?
!!!
搜影是暗中招募了民间不少的人才,可是对于国家正规培训出来的人,敢明目张胆地去整吗?
不敢!
至少在杨子灿正式竖起造反搭起之前,是不敢,也不能的!
真以为白鹭寺是吃干饭的?
如果阿西丹真愿意去做这件事,就是士子们的自发行为了!
既然政府没法安置他们,语气让他们在京师中空废粮禄,还不如让他们自找出路。
这一点,朝廷是默许的!
“那好吧,你赶紧叫人过来,我也急着走了,九月底可是老爹的生日呢!”
阿西丹给阿布进了一杯,着急地说道。
“好吧,我让图安排人!”
阿布说道。
旁边陪座的图,也点头答应。
……
和阿西丹一家用完家宴,阿布便告辞回家。
大兴城,已经进入宵禁状态。
可对于杨子灿这个京兆尹来说,夜间的大兴城,除了皇宫和城门之外,对他都是敞开的。
现在的大兴城,治安可好了!
虽然不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绝对是海清河晏、八风不动。
无他,唯京兆尹“杨阎王”、长安县令屈突盖、大兴县县令杜伽那!